“她已经死了。”
梦中的黑衣人的话仍然回荡在我的耳中。
或许,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梦。
不论如何,我决定见她一面。
至少,我要当着她的面,向她问一个我一直未能解开的问题。
在她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想到的事情是什么。
至于在哪里能遇见她,怕是只有按照梦中的指引,去那个公园碰碰运气了。
根据自己和身边其他人出门的经验,我在这天下午前往公园,去和同学们口中的“魔女”会面。当然,与其说是会面,不如说是碰运气更恰当些。
也正是在那架梦中出现的秋千上,我再次遇见了她。
她仍然悠闲的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等我一般。
当然更为准确的说,我是随着口风琴乐声的指引找到她的。
是一首《北国之春》。
她的双眼这次似乎没有心不在焉,而是闪烁着一种别样的光彩。
是眼泪吗?毕竟这首歌还是挺容易激起乡愁的吧。
不过这种情感,在十几岁的少女身上又为什么会发生呢……
秋千仍然在微微摆动着,不过她并没有荡,似乎只是在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才会微微用脚向后点一点地,于是那架濒临停止的秋千,便又开始活动起来了。
一曲终了,她轻轻揉了揉眼睛,小声说了句“这该死的沙子”,这似乎才意识到有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秋千也就在这时被她停住了。她有些尴尬的向我笑了笑,似乎因为刚才沉浸在音乐中的自己而感到有些难为情。
“没关系的,我也是碰巧路过,听到了音乐声才来的。”我重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看到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嗯?”她似乎有些不明白我的意思。
“就是,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你……不过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人们常说的梦是反的看来并不无依据。”我故意装作轻松的样子。
“不过,我还真的挺想知道,我在冬云梦中会是什么样子哦。”
“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却一直对我笑着,然后就那样倒在地上了……”我坐了一个向前栽倒的动作。“你在那时候还真是让我担心呢。”
“你的担心……倒是也并不无道理。”她的语气似乎凝重了些,不像是在和我开玩笑。“那个司机没有把车刹住。我现在的情况,算是阎王让我三更死,却留自己到五更吧。”
我听了这个比喻后,摇了摇头,还是摸不清头绪。
“简单来说,就是我已经死了,但我不想在那个时候就死去,所以我死亡的日期被延后了。”
延后死亡?!这简直就是玄幻小说里才有的情节。不过在我能找到其他合理的解释之前,还是选择了接受它。
“所以……你的延后能持续多久?”我用尽可能关切她的语气询问道。
“应该……十天吧,在朦胧中,似乎有人这么告诉我的。”
梦中的黑衣人再次在我的脑海中出现。
想必他就是告诉林佳音“还能再活十天”的神秘人了。
我觉得这一切好像不是真的。一部分是因为身为受害者的她就在我眼前说话,另外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完全舍弃这只是一场恶梦的淡淡希望。现在遇到的事情,或许只是曾经做过的恶梦之一吧。
“那个……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你帮忙。”她突然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知道,虽然你与这件事情并毫无关系,但是,我还是想请你帮忙,就当完成一个人临死前最后的愿望了。”
“帮忙……做什么?”
我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饱受欺凌与虐待的少女在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后,便开始了自己的复仇计划,向那些让自己过上凄惨日子的人复仇。
我还记得,她用一把特别大的裁缝剪刀,刺向了她的同母异父的姐姐的腹部,手法利落到她的姐姐丝毫没有叫出声来。一摊鲜血慢慢在地板上散开,随着地板的沟槽像河流一样流动。“血”比我想象的要黑,鲜红的“肠子”看起来是那么的突兀。
那时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镜头,虽然知道眼前的死者和我隔着一层屏幕,但还是让我的胃部一阵阵痉挛,仿佛是刺在了我的身上一样。
我晃了晃头,似乎想把这种想法从脑海中甩出来,“如果不是你想让我帮你复仇什么的,那么我是不会反对的。”
“真的?”她似乎因为我还算爽快的答应而兴奋,不过语气很快又变得不好意思了起来:“那个……我可以……不过你放心,和复仇什么的没有关系。我明天打算去看海,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看……海?”
“对啊,就是看海。我还从来没有和朋友一起去看过海呢!所以,一定要和我去哦!”
我可以肯定,她在这件事上的确没有说谎。
“好……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的邀请。
“好耶!请你喝东西去,怎么样?”说罢,她便从秋千上跳下,牵着我的手向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走去。
“话说,我还是真的第一次看到有喜欢喝格瓦斯的人哦。”
“喜欢倒算不上,以前小时候倒是喝过几次。最纯正的格瓦斯,还要去买那种论纸杯卖的那种。不过这里是买不到的,如果你想喝那种……”
对她有关于“格瓦斯”之类的言论,我并一无所知,更谈不上插话了。我一边装作认真的聆听,一边喝着我的弹珠汽水。
在这里发现了一家便利店,这倒是个意外收获。至少如果某天楼下便利店的老板真的请我吃闭门羹,我也可以节省几乎一半的路程。
看样子林佳音本打算就这个话题发表一番言论,但还是识时务的停下了,转为看着我喝弹珠汽水时的样子。
“嗯?”
“我只是觉得,他们说的没错,冬云在喝东西的时候看起来才像女孩子。”
什么是“像”啊喂!
“我觉得他们说的也没错,恐怕只有魔女才会喜欢喝那种饮料吧?或者更直观些,从眼神上就能看出来——直死魔眼,了解一下?”
“那种东西应该叫眼神杀更合适些。不过从眼神上就能看出来是魔女,恐怕只有怪人才有这种能力吧?”
在互相调侃了对方一下后,欢快的气氛按下了暂停键。
“所以,你那时候要让我帮忙的,就是刚才那件事情吗?”思考再三后,我还是小心翼翼的向她询问。
“嗯,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影片的情节飞快的从复仇的少女变成了《遗愿清单》。
“所以,你也有自己的未完之事吧?”
“是这样的……”她的脸再次变得通红,“不过,我并不知道真正的「未完之事」应该是哪一件……”
“那就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去尽可能的做吧。那其中一定会有真正的「未完之事」的,对吧?”
“或许吧……那么,你愿意帮忙吗?”她的眼中看起来充满了渴望。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会尽量的。只是——”我故意把声音延长了一些,“如果不是复仇之类的事情,只要我能帮得上,我会帮忙的。”
“真的吗?”她的声调比之前升高了半个八度。
“真的。我可以向你保证。”
她再次盯着我的眼睛。
“一言为定。”她伸出了右手。
关于姐姐的死,我始终有个地方不太明白。
不过和她在一起,或许就能解开谜底了吧。
我这样想着,伸出了右手。
我仍然记得那个夏天。
阳光格外明亮,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到我们二人的身上。
魔女和怪人间的契约,在此时此刻签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