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臣倏觉一阵清凉冰润从眉心处渐渐消散而去,遂缓缓睁开双眸,如梦方醒一般。

“阿乔,你是那条白蛇?”

尹清臣心中惊讶,指着铃鹿后退半步道。

“某人要我枕上游来着。”

铃鹿款款而行,坐回冰玉桌前,以手支颔,勾唇而笑。

“我是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对不起。”

尹清臣有些尴尬,不知说甚么好。

场面一下子便冷了下来。

却见铃鹿神情凝重:“你在怕我?”

尹清臣摇头:“只是没想到你原来离我竟是那么近。”

铃鹿面色渐冷,双眸复现灼灼金色:“你与我还能重逢,为何不开心?你,何故后退?”

尹清臣陷入焦头烂额之中,更不知如何作答。

四年前他尚一心扑在课业上,并非算真正步入仕途,心性较如今自然更偏欢脱些。

所谓宦海沉浮,惟历经了宦海才知事故人情。

此时的清臣心思缜密。

早不似当年那少年郎君对着条蛇都能满口胡言,能将自己的孤独寂寞与忧愁一股脑儿说给它听。

现在的他,不喜欢自己的分毫秘密被其他人掌握。

有唐一代,看似繁华,实则最是血腥。

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口蜜腹剑,不择手段。

他实在领教太多太多。

“你…知我不是此方世界的人。”

他下意识眯起双眸,心中思量的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了这一句话说出了口。

“原来你不是怕我本相为圣蛇”,铃鹿蓦闪至清臣身前,眸中带着怜惜与心疼。

轻抬纤纤玉手,抚上清臣面颊,轻声道:“你既不是这方世界之人,我亦非人,我们岂不是更相配吗?”

“你……”尹清臣不由怔住,他只一直思索着如何说服铃鹿能给他保守住自己穿越的秘密。根本没想铃鹿说的会是甚么相配。

毕竟,他异世穿越而来的身份无异于是这方世界的大妖,或者比之更怖人。

倘回京复命,只要自己身份秘密被泄露,作为异类,迎接自己也必是杀身之祸。

那将面前绝美女子杀人灭口更不可能。

首先,他不可能对一个女子下手。

其次,铃鹿跟他相伴很久,即便是条蛇他亦心软,还没那般丧尽天良。

最后,他是闭着眼睛都知晓自己打不过铃鹿。自己一个区区凡人妄想对战会异术的大妖?

“我的心看来脏了?”

尹清臣被面前铃鹿的纯诚炙热的眼神暖的心疼,有些局促,僵硬地笑了笑。

铃鹿柔声道:“你知道吗?我诞自你们人类夏朝之前,活到现在也有三千年之久。

上古腾蛇族大妖本就世间稀少,自万年前神魔混战便纷纷陨落。距今五千年时族内仅剩我父母两个。

距今三千年时候母亲生下姐姐与我后气血亏损不少,又与相柳族争斗不久就离了世。那时候族中便惟有父亲、姐姐与我三个了。

父亲一心只想着腾蛇血脉能够存续。并不管姐姐与我死活,兀自抛弃还未幻化人形幼小的我们。相中了那鲛人种族的特质便去主动黏上。呵,结果把命也黏进去了。

上古妖兽之间常常为了生存,相互杀伐,个个出手狠辣。是姐姐一直与我相依为命的。我也一直被姐姐保护得很好,在这冰玉幻境一住更是一千多年啊。”

尹清臣不可置信道:“你活了有三千年?从夏朝开始…你被姐姐保护得很好…不对。”

铃鹿却仿若不闻,尤兀自轻声诉说着少女心事:“在大妖的眼中,从来只是弱肉强食,哪有甚么感情?直到几年前姐姐被扶桑人与鲛人王族共同算计而殒落。

我因提前卜卦将自己妖力封住,悄化作一条小蛇跟着遣唐使远赴唐国才逃过了那一劫。谁知偏遇到了你这冤家……

你就像当年姐姐一样真心照顾我保护我,我以为自己能舍得离开你……”

看着铃鹿轻轻咬唇的娇羞,尹清臣目光有些躲闪,不知所措:“那为…为何当年那些扶桑人说你是祥瑞,不直接把你好好给养起来,而是编谎儿哄着圣人杀你取了你的血肉吃呢?”

铃鹿轻叹一声:“某人是想岔开话题,他真的不清楚吗?”

尹清臣唇角一抽,忙自己给出了答案:“想来必定搜你本体不到,看你所化的白蛇误以为是你腾蛇族之后裔。

想杀却不敢杀,是怕杀了若果真为腾蛇族遗脉,你日后会对他扶桑国展开疯狂报复。又欲绝后患,便想凭移祸计,借我唐人之手杀之。”

铃鹿微微一笑,道:“这般算计,清臣果然不愧是唐国驸马呢。”

尹清臣苦笑:“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见铃鹿只笑不答,清臣忽喟然而叹:“所以并不像小赤妍说的那样,你继位是接手皇位于你姐姐,而非是从你母亲手中得来。

不过照你所说,那先时被你姐姐镇压的鲛人十长老死灰复燃,你是不是该要平叛了?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能减少杀戮便还是减少一些吧。

阿乔…你不舒服吗?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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