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要看你怎么理解‘意义’这个词，对我来说意义和责任是一体。以汤普森先生为例，保护好艾琳小姐对于他来说是意义重大的事情，是身为父亲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所做的每件事会因为责任变得意义非凡。”

闻言，艾琳小脸红扑扑地问道：“那……对于肖恩先生来说，保护好艾琳小姐的意义同样重大非凡吗？”

“至少比研究化石重要得多，毕竟保护好女士是每位绅士的责任。”

武之仪和艾琳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朝渔港走去，这时，报童们挥舞着报纸大声传唱昨晚发生在霍伯特男爵家中的命案，许多路人纷纷掏钱出来，报童手里的报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武之仪也买了一份，瞥了几眼后顺手塞给了眼里充满好奇的艾琳。

艾琳摘读了要点，问道：“肖恩先生，需要我把新闻念给你听吗？”

“不，知更鸟已经告诉过我。”

这是一句俗语，当你无意中得知一个八卦并告诉别人的时候，就可以说一句“知更鸟告诉我……”用来表示这件事有所耳闻但不一定可信。

当然，在当下的语境也可以理解为“我有特别的消息渠道，已经提前得知了案件实情”，或者“我知道的比报纸上刊登的内容要多得多”。

艾琳好奇地问道：“报纸上说，这起命案是一个叫理查德森的警察做的，而且证据确凿。警察也会做这种事情吗，他们不是正义的一方吗？”

武之仪没正面回答，而是笑了笑说道：“回到你最初关于‘意义’的问题，假如对理查德森来说杀人是件意义重大的事情，那么他或许出于某种责任，也许是为了制止犯罪，也许是为了报仇雪恨。我想，能让一个曾经秉持正义的警察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背后的真相一定很…可怕。”

“真相是什么？”

“谁会知道呢？”

就在艾琳睁大眼睛，企图在报纸的字里行间挖掘事实的真相时，他们也顺利抵达了渔港。

艾琳口中的约翰大叔是普鲁士港蒸汽工人协会的领袖，曾经从过军，也当过水手和远洋渔船的大副，后来厌倦海上漂泊的生活在码头做起装卸工作。由于他和渔民熟稔也能跟官员打交道，颇得人心，不知不觉混成蒸汽工人的意见领袖。

“嚯，我说今天普鲁士港码头怎么这么晴朗，原来是艾琳小天使过来了。”约翰大叔摘掉了手套，又摘掉了头上的皮帽，向肖恩点头致敬道，“日安，肖恩先生！”

武之仪同样摘下帽子以表尊重，倒是艾琳没这样那样的讲究，扑过去挽着约翰大叔的手臂问：“大叔，天气这么好，渔民们出海一定收获不菲吧？”

“你是想问，有没有化石标本对吧？”

约翰大叔朝屋里走去，不多久拖着一个大铁箱出来打开，里面装满了白色、褐色的石头。他向武之仪示意道：“很多珍宝商人盯着这批货，不过他们肯定没肖恩先生更需要这些东西。”

“我主要是挑选一些没见过的标本。”

“悉听尊便。”

艾琳对这些化石不感兴趣，反倒对损坏的蒸汽臂充满好奇，在一旁盯着。约翰大叔喜欢这个有机械天赋的少女，不厌其烦讲解蒸汽臂的损坏结构。

武之仪则在铁箱子里挑挑选选。他对这些化石并不感兴趣，他的原身肖恩也对这些化石不感兴趣，研究化石的意义是用于伪装真实身份，伪装身份的意义是为做好原旨神教间谍工作。

这跟很多人做着自己讨厌的事情只是为了履行自己身为……的责任一样。

能够赖以兴趣为生的人终究是少数。

时间悄悄然过去，也许过了有一个多小时，肖恩收起放大镜，把自己选定的化石放在艾琳的菜篮子里。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今天上午艾琳是特意出来等他的，少女怀情总是诗。

原身肖恩作为帝都的学士且身负原旨神教密宗重任，对艾琳这种乡野姑娘并不看重，但穿越来的武之仪对这个充满善意的女孩还是很喜欢，只是远远不到爱情的程度，仅停留在喜欢。

“这一片应该是某种禽类生物的脚趾化石，虽然只有两个指关节，但是不难推测成体的脚掌长度在七十厘米左右……这跟帝都生物化石研究所发现的猎龙巨雀化石残片特征比较接近。”

武之仪把自己挑选出来的化石一一做了讲解，扮演一个痴迷化石的角色。

磨了约翰大叔好一会耐性之后，他捡出几枚银币作为报酬，这个价钱比珍宝商人给的要高许多，这也是约翰大叔能忍住脾气不把他锤一顿的原因。

“肖恩先生好像从不为钱的事情发愁，是不是成为学者就有花不完的钱？”

“不完全是。学者的收入主要来源几个方面。第一是贵族扶持，有些贵族愿意为特定的知识源源不断捐赠资金，这有利于提升家族的名声；第二是知识的变现，在帝都有很多商人购买学者的专利投入生产，为学者带去真实效益；第三是投资，学者们能接触到很多生财的项目，一部分能盈利……”

武之仪分享了学者圈子的赚钱逻辑，并拿码头工人的劳务挣钱、汤普森餐厅的服务挣钱和学者圈子的利用信息差挣钱做了比较，把这些隐秘的知识作为她的劳务报酬，拓宽她的格局。

回房后，武之仪又发现了一张纸条。

情报有两条。第一，犯下命案的理查德森先生确实投入了恶魔怀抱，成为一个复仇骑士，这也是他能成功复仇的原因；第二，他掌握了新教的秘密，希望能和原旨神教高层人物接触。

“因为某个秘密，新教杀死了他的妻子女儿，他希望这个秘密能给新教带去麻烦。”

武之仪若有所思地烧掉了纸条，打开羊皮笔记本，用钢笔在上面写道：“肖恩和理查德森秘密相见，彼此相安无事。”

墨迹在笔记本上留了下来，说明这个安排生效了。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并且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人知道这次会谈。”

四个小时后，肖恩见到了胡子拉碴满脸颓靡的理查德森，以及他身边的无头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