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之上的各处士卒忙不迭纷纷燃起手中火把开始警戒起来。
此时海面的浪潮比之前陡然变大了数倍，整个船体开始随着汹涌波涛如水中无根的浮萍有规律地剧烈摆动。
尹清臣和苏玉两人被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卒跌跌撞撞簇拥着来到方才叫嚷有异象之处探查。
“将军、公公，方才弟兄们都看见这水里有一大团红色深影浮上来。但大伙儿还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它就消失不见了。”
便是那嚷着有异象的士卒一手持火把，一手扶着类似城墙垛子的船沿说道。
尹清臣点点头表示了然，旋即抬起袖子，高高竖起了手掌淡淡道：“传令，全军进入御敌状态。”
传令兵紫旗一挥。
却见近船沿处的士卒齐刷刷“哈”地一声，皆横起陌刀准备迎敌，身后同样的袍泽则皆挽弓搭箭纷纷瞄准了船体周遭未知的海域。
而楼船建筑上各层驻守的士卒亦不轻松，他们神情紧张地快速取下背后长弓，摇摇晃晃上好箭矢对着面前黑色的虚无不眨眼睛地观察着情况。
尹清臣在几个士卒持刀错位交织地保护下，扶着船沿垛子陷入回忆。
刚抵达扶桑国时，自己被扶桑天皇以及其臣民热情设宴款待。谁知席上有个叫田村南的扶桑将军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甚么扶桑国一直热衷以大唐为宗主国可现下却被妖怪威胁令他们改奉妖人效忠。
尹清臣本以为扶桑天皇会因田村南酒后胡说八道而斥令其离席。
孰料扶桑天皇也跟着忍不住垂泪哭诉说月前彼平安京上空忽黑云压顶，继而飞来无数妖舟。
妖舟之上有蓝色异人自称其是来自扶桑以东无尽之海的海国，并要扶桑人背弃大唐而改侍海国为主，年年纳贡方得平安。
而扶桑国上至天皇下至臣民呢，慕唐已久自然是誓死不从。于是那晚平安京是一夜血雨，万千百姓被海国人无情屠戮。
那海国人从空中妖舟降维打击抢了不尽珠宝而归不说，后还扬言原拟好的年贡因扶桑失了礼数而变作为三月一贡。也就是说三个月后海国还会来收缴贡物。
故而扶桑天皇请宗主国大唐出兵为其荡平海国，诛除妖人，以保附属子民平安。
尹清臣宴罢也曾私下走访平安京民，百姓的说法与他们的天皇一致。且通过探查自己的确发现城里角落处有血迹斑斑。
而这血迹斑斑不像兵变般打斗痕迹，倒确实像是从天而降下的血印儿。
于是自己赶忙一面上奏朝廷言说此异事，一面将自己使团的三百护卫尽数点起，整装开赴寻找无尽之海的所谓海国。
所以便有了来着一趟无尽之海的故事。
至于为何不听苏玉所言等待朝廷旨意？
很简单，扶桑国就是前世的日本嘛，日本除了二刺螈好得很，三刺螈却是狗得很。
谁知这群扶桑死骗子会不会就是经了一次海盗劫掠而想借口脱离大唐控制以再不称臣？
上奏朝廷这一来一回再到庭议是否出兵再到发兵没准就得来个一年。
按扶桑人的说法，海国三月一收贡，一年就是被劫抢四次。这到时为了稳定民心，扶桑天皇肯定甩锅说宗主国坐视不理，任扶桑人被妖人欺凌，这宗主国不被效忠也罢。
这小作文不就来了吗？
要知道大唐才平定了安史之乱没几年，正是百废待兴，现在哪还有功夫真管这些海外势力？
然自己是唐臣啊，要自己如苏玉所言不闻不问，放任这些海外小国不认爸爸了，这方世界以后的历史会怎么写自己？
哦，表面看因为尹清臣访问了扶桑，所以扶桑宣告背弃大唐了。实际上扶桑人通过自己的出使看出大唐走向衰落的事实而起了异心。
怎么看，后世高考生答题笔下的自己恐都是千古罪人……
然自己这次明显是错判了情势。
初他只觉得只要自己有相应措施应对，比如只是一群海盗自己凭手下悍将直接清理了，赢了回朝就是不咎无旨出兵而加官进爵。
输了……那不正好圣人脸上挂不住象征性撸了自己那劳什子驸马。反正太子爷也不会坐看自己被砍头，自己更不必娶公主了，还是win。
况且自己圣眷正浓，圣人又本就有平海国策，一切都好说。
但自打进了无尽之海一直见不着太阳，永夜的景象仿佛见到前世所说南北半球的极夜，这剧情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儿了。
“郎君，你、你快看。”
身旁苏玉颤抖地声音让自己回过神来。
但见船身不远处海水冲天而起数十丈高，浪头将楼船差点整个掀翻。
紧接着，一个房间大小的赤色蛇首破海而出昂然现世，渐渐睁开了一双血色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