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牧羊人,没人知道他做了多久的牧羊人,仿佛在他们呱呱落地时,他已经当了很久很久。

他很奇怪,这是每一个识得他的人对他的印象,他每天都会坐在垄上,看着远处的羊群啃着草。

那天上的白云,无忧无虑地奔跑在无垠的碧空上,清风沿着草地吹过,压弯了青草,拨动了远处羊群身上的羊毛。

他没有理会那些羊,而是叼着根狗尾草,仰天看着白云赛跑,任由清风吹动狗尾草。

“老头,你的羊又咬到庄稼了。”路过的行人好心提醒道。

他温和地笑了笑,狗尾草从嘴边掉落:“不碍事,那片庄稼是我的了。”

“那也禁不住羊群这么啃啊!”

“没事,让羊儿吃点好的。”他乐呵呵道,眼角洋溢着轻松惬意。

行人无言,便走了,而他还是在垄上不挪窝,重新拔了根狗尾草叼着,继续看着白云飘来飘去。

一个女子穿着红衣裙,跟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紧接着又跑回来,看着下面啃庄稼的羊群发出惊叹声:“哇!好肥的羊诶!”

“小姑娘跑慢点,风儿都没有你跑得这么快。”他笑呵呵道,脸上苍老的皱纹里洋溢着亲切。

“趁年轻的时候就多跑跑嘛,不然就像您这个老人家一样都不挪窝的。”女子调侃道。

“好哇,竟然敢拿老头子我开涮,小心我不给你羊吃!”他口中虽是这样说着,可却没有半点生气的神态。

“等等等等,老人家您说给我羊吃?!”女子眼睛精光大放,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他笑了一下:“你下去抓吧,抓到一只就送你一只,抓到俩就买一送一。”

“那不成,我哪能让您赔本啊,我就抓一只就够了。”女子开始摩拳擦掌,一下子就跳下垄,不过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他,“有没有宰羊去皮的售后服务啊?”

“诶?这不是小姑娘你应该做的吗?”他摸了摸怀里,取出两壶酒,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放羊的老头总是兜着酒。

他将酒放在垄上:“瞧瞧,好酒!你快去抓一只羊来给我俩当下酒菜。”

“得嘞,您就在这歇着吧,我现在就去弄下酒菜!”女子向他竖起大拇指,气势昂然走向羊群。

他乐呵呵坐在垄上,看着女子赶着羊群东跑西奔,最后终于抓着一只公羊,女子两只手死死掰着公羊的角,想把它拖出来,可公羊梗着脖子,羊脚牢牢站稳在地上不动,任由女子脸色涨红、青筋直冒都扯不动它分毫。

最后公羊咩的一声,似乎不想和眼前这个两脚生物玩了,它四肢蹬地,顺着女子的力道向她冲了过去。

女子吓得哇哇大叫,想都不想转身就跑,公羊在身后穷追不舍。

最后女子爬上垄后,公羊才放弃追人,转头继续吃草了。

女子瘫坐在垄上喘了半天的气,才向他抱怨道:“老人家,为啥您的羊还会撅人啊?”

他仰头大笑,狗尾草又掉了下来:“小羊和母羊你不追,偏偏挑了一个公羊,它不撅你撅谁啊?”

“您也太不厚道了,也不给我一点提示。”女子无奈道,“下酒菜没有了。”

“菜刚刚看饱了,还有酒。”他举起一壶酒,向女子示意了一下。

女子会意,举酒和他碰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笑,仰头喝了一口。

“好酒!”女子意犹未尽地擦擦嘴。

他问道:“小姑娘姓什么?”

“叫我柳烟就行啦。”女子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道。

“你倒是和我遇到的其他人不一样啊。”他说道。

“我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嘛。”

“柳烟柳烟,听起来就像留烟。”他说道,“烟,是极为自由快活的存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得住它。”

女子惊叹:“没想到我的名字还有这么深的意味吗?”

“但可惜的是,你不是留烟,而是柳烟。”他看着女子,“想必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留住了你。”

“您这么说也对,不过我很久都没有听过她叫我傻狍子了。”女子唉声叹气道,不过很快她脸上又出现了笑容,“所以我要去找她,听她再叫我一声傻狍子。”

“是吗?那这壶酒就当做践行了。”他举起酒壶,“干了。”

“要不再让我去抓一只吧?”女子一口喝完酒,看着羊群眼馋道。

“你已经惊扰过它们了,再抓的话会浪费更多时间。”他笑道,“等你回来的时候再抓吧,到时候一定要请我吃啊。”

“莫得问题!”女子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他挥了挥手,“老人家,我走了哇!”

“你知道去哪里吗?”他反问道。

“不知道,但让我边走边回忆一下就行了。”

她跑远了,融入天边的光亮。

行我所行,爱我所爱,不羡旁人,不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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