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牧羊人,没人知道他做了多久的牧羊人,仿佛在他们呱呱落地时,他已经当了很久很久。

他很奇怪,这是每一个识得他的人对他的印象,他每天都会坐在垄上,看着远处的羊群啃着草。

那清晨的草,上面还挂着露珠,一滴一滴滑落,羊儿啃在上面,沾了一胡子的露水。

羊儿一直在吃,而他一直坐在垄上,他没有看着羊,也没有看着青草,而是望着远外的青山,望着云层在山的腰部织成一件洁白飘逸的白裙子。

偶有人路过,提醒他:“嗨,老头,你的羊啃到庄稼了!”

他会温和地笑了笑:“不碍事,我提前给钱了。”

他仿佛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

行人无言,便走了,而他还是在垄上不挪窝。

羊似乎吃饱了,踩在青草上角斗,丝毫没有在意脚下的食物,它们刚刚还在为了一口青草挤来挤去,现在却将青草踩着。

他眯着眼睛,暖洋洋的阳光晒在身上,仿佛要将全身融化掉。

一位女子从远方匆忙行来,神色焦急,行走时都带起了尘土。

在女子路过时,他打了一声招呼:“小姑娘,行路不要太急,真正的美好只有路上可见。”

“老先生,我丢了一样东西,您看到了吗?”女子虽然停下脚步,可目光仍盯着远方。

他笑了笑:“我看到过很多东西,但不知道小姑娘丢了的是哪一件?”

“不妨坐下来,与老头我说说?”他拍了拍身旁,想拍散尘土,可垄上都是土,被他这么一拍,尘土纷纷扬起来。

女子却不嫌脏,也在垄上坐了下来。

“不知小姑娘姓氏?”

“我姓林,双木林。”女子抿了抿嘴,轻声说道。

“双木林......不错的姓啊,独木难支,双木成林。”他呵呵笑了,一副温和长者模样。

“可......我弄丢她了......”女子低下头,眼泪不知什么时候从眼角滑落,一点点滴在放在膝盖的手上,如岩浆般炽热。

“为什么会弄丢了呢?”他的目光望向羊群,青草已经被践踏得面目全非,而羊群里的好战分子还在角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弄丢她。”女子茫然无措。

“跟这羊群一样?想要时就抢一口青草,不需要时就把它们置之不理或者踩在脚下?”

女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羊群,那儿的踩踏事件仍在继续。

女子忽然抱住膝盖,将头埋入臂弯内,一阵小声的呜咽传出。

他没有去安慰女子,摸了摸怀里,找出了一小壶酒,往嘴里灌了一口,咂吧嘴道:“青草可不是羊的专属食物,也可以是马、牛、兔子等等,有好多好多都是吃草的,羊不要青草了,其他的还是需要的。”

“你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对青草,对她造成极大影响,是你在平日积累的错误太多太多了,才把她弄丢了。”

“对不起......对不起......”女子紧紧抱着头,“是我对不起她......”

“若只是想求得原谅,你大可去找她道歉,如果是想破镜重圆,难啊!”他吞了一口酒,眯着眼睛,不知道是品尝酒的滋味,还是品尝女子心中的悔过。

“可我找不到她了......她不要我了......”女子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她望向远方的目光中露出一阵迷茫。

“她若是放下你了,你不必寻找,他日必将再会;而她若放不下你,你也不必寻找,穷追不舍只会让她更加烦躁,默默护她吧。”他举起手中酒壶,看向女子,“你该启程了。”

“我该去哪?”女子问道。

“好问题!”他挥舞着手臂,“你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

“我......我从回忆中来。”女子喃喃自语,忽兀她笑了起来,仿佛是想通了什么,她轻声说道,“我记得了,我已经保护了她,而且今后就让我来喜欢她。”

“那便回去罢。”他温和地笑了,“你所犯的错已被弥补,她已经原谅你了,去等她吧。”

女子向他鞠躬:“多谢老先生。”

“去罢去罢,不要回头。”他哈哈大笑起来。

她走远了,融入天边的光亮。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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