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梓墨骑在牛背上，看着虚弱的少女，轻声问到。

他最终还是受不住少女的苦苦哀求，替少女解开了绳索。

“嗯。”少女抬起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几天前常临城被妖族和鄙兽攻破了，我师傅让我去纪安城求援。但是等我赶到纪安城，却发现……却发现……”

少女瞳孔微缩，仿佛看见了极为恐怖的场景，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却发现纪安城里全是死人！连河水都被尸体堵塞了！妖族……早就把纪安城里的人全部屠杀了！”

“然后呢？”宋梓墨皱起眉头。虽然当初得知万象玲珑的目的时，他就已经做好面对残酷战争的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真正听见妖族与鄙兽们的残暴作风时，仍为之感到心悸。

“然后……我就被妖族发现了，被它们一路追杀到了这里。”少女低声说着。

宋梓墨能感觉到，面前的少女已经害怕地颤抖起来。

他想了想，没有再提战争的事情：

“好的，我知道了。还有一件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傅萧雨。”

“那好，傅萧雨，我要回宗门，可以携你一程。不过，等到了有人的城镇，我便不会再带你了，明白吗？”

看见傅萧雨可怜兮兮的模样，宋梓墨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多谢前辈。”傅萧雨愣了愣神，嗓音沙哑地说到。

“还有，无论如何，没有我的许可，你都不能进车厢，若是进来，就别怪我赶你走。”

按照傅萧雨的说法，前方道路上的不少城镇都被妖族毁灭了，这意味着宋梓墨二人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露宿在外。而宋梓墨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变成狐妖的模样。

“是……”傅萧雨应声道。忽然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哀求似的盯着宋梓墨，“前辈，能不能救救我师傅？我师傅他……当初为了救人，留在了常临城。”

说着说着，傅萧雨的声音逐渐低落：“我知道这件事很难办，常临城可能已经被妖族占领了，那里非常危险。我知道，要求您冒着生命危险出手，是一件很无耻的事情，但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有前辈您的武艺才可以……前辈，要是你能帮我，以后我这个人就是您的了，求求您了。”

宋梓墨闻言，安静地凝视着傅萧雨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当战争开始之时，又有多少人能在妖术之前存活下来呢？倘若真的如傅萧雨所说的，纪安城已经被彻底覆灭，那么留在常临城里的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吧。

眼前的那位少女，应该也清楚其中道理，只不过她是想抓住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罢了。

“我不要你的报答，但我会想办法路过常临城，但是具体怎么办，我说了算。”宋梓墨淡漠地开口道。

“多……多谢前辈！”

*

接下来的时日，宋梓墨与傅萧雨都是在野外度过。沿途的村落如同傅萧雨所说那般，全部被焚毁了。每一个残破的村落中，焦黑的泥土里都混杂着血色，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

然而，令宋梓墨感到些许不安的是，在这些村落里，他并没有看见妖族与鄙兽的存在。尽管他能凭借狐妖的感知探察到空气中的灵力残余，但始终未能发现妖族与鄙兽的踪迹。

仿若在一夜之间，它们全部消失了。

牛车依旧在不急不徐地前行，宋梓墨也变得更加警惕。他关注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异动，紧握在手里的“无味”也时不时出鞘，但好在所有的异动都只是虚惊一场。

在这段时日里，傅萧雨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宋梓墨能看出来，这位同行的少女正在恐惧与不安中煎熬，但宋梓墨想不出安慰她的办法。

终于，在绕过一道山梁后，残损的城墙映入宋梓墨的眼帘。

曾经的城墙被恐怖的力量所摧垮，完全辨认不出过去宏伟的模样，反倒像是一座石头垒成的小丘，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傅萧雨瞪大了眼，捂住嘴，竭尽全力使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在她布满尘埃的脸上留下两道明显的痕迹。

死寂，萦绕着这一片城池。

宋梓墨努力感受着空气中的信息，但他却完全没有探查到生灵的存在，空气中只有极其稀薄的灵力残留，那是妖术曾经在这里爆发所留下的痕迹。

像沿途的所有村庄一般，这里的妖族与鄙兽，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怪，它们会去哪儿了？”宋梓墨心中暗暗思索着，驱赶着牛车缓缓向前，右手却已死死地攥住刀柄。只要一有风吹草动，“无味”便会悍然出鞘。

忽然，宋梓墨察觉到有一只小手正在紧紧地捏着他的衣摆，他回头一看，发现傅萧雨正在无意识地发抖，小脸变得煞白。

轻轻地叹了口气，宋梓墨没有再去安慰少女。此时的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这片区域实在是太安静了，仿佛妖族和鄙兽都没有来过一般，这很反常。宋梓墨必须防范可能存在的埋伏。

然而，当牛车艰难地绕过城墙的残垣时，宋梓墨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寂静的由来。

在残损的楼宇间，身着玄黄色盔甲的兵士们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宛若巍峨的群山，厚重而沉稳。

万山军！

这支东夏第一军的到来，已经解释了一切。

显然，万山军已经将暴乱的妖族驱离，重新占领了这座伤痕累累的废墟。

“站住！来者何人？”

就在宋梓墨沉思之时，一声裹挟着煞气的巨吼传入他的耳朵，震得宋梓墨心神不稳，气血翻腾。

兵道之人，所行皆为杀招。就连吼声，也是在战场中能夺人性命的招数。

宋梓墨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刀，表示他没有恶意。随后他跳下车，向着万山军的兵士们行礼：

“在下长青门宋梓墨，自京城回宗门时偶然路过此地。如有打扰，在下自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