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铃的轻响中，宋梓墨再度踏上归途。
荒蛮的原野之上，牛车缓缓地行进着，坎坷的路面致使车厢不断地轻微摇晃着。看厌窗外景色的宋梓墨再度打起了瞌睡。兴许是身形转换需要大量体力的缘故，宋梓墨最近变得有些嗜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晃动的牛车突然停下。察觉到异样的宋梓墨睁开眼，警觉地坐直了身子。现如今东夏并非处于太平时日，妖族的暴乱尚未平息，宋梓墨不得不对外界的异动更加警惕。
悄然抽出刀匣里的长刀“无味”，宋梓墨绷紧肌肉，刀鞘探出，挑开车厢的门帘。然而，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宋梓墨跳下车，绕到牛车前，才发现前方的道路被一个横卧在地上的人挡住了。
那人身上的衣服本应是白色的，想必家境尚可。但那身白衣此刻尽数被污泥沾染，衣袖破烂不堪，看来是落魄有一段时日了。
宋梓墨伸手，将那人披散的头发拨开，看见一张还算得上清秀的小脸。
“是女子吗？还有呼吸，放在这里指不定得出事，不如带上好了。”宋梓墨轻叹了口气，正欲将昏迷中的女子搬上牛车，视线却瞟见女子手中紧握的佩剑。
“嗯？竟然还是个习武之人？”
宋梓墨皱起眉头，心下多了几分犹豫。江湖残酷，恩将仇报的事情宋梓墨也曾有所耳闻，因此宋梓墨对于救助武者这件事也极为谨慎。
他想了想，取下女子手中的佩剑，随后将女子捆在车厢的前方。
“嗯，这样就不用担心她心生歹意了，把她带到邻近的城镇便好。”宋梓墨望着被五花大绑的女子，满意地拍了拍手，招呼着牛车再度上路。
*
时至午时，当宋梓墨停下牛车休憩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哟，你醒了？”啃着干粮的宋梓墨回过头，望着挣扎中的女子，“你可昏迷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混蛋，你要对我做什么！你快放我下来，我要去官府！”被捆在车上的少女扭动着身躯，却难以脱开束缚的绳索。
“喂，我可是救了你诶，你这么凶干嘛哦。”宋梓墨嚼着嘴里干粮，悠哉游哉地说到。
“谁救人会把人捆在车上啊？”少女怒吼道。
“我啊。”宋梓墨拍了拍胸脯，理直气壮地说到，“江湖凶险，我救人之前先得保证自身安全。你是个武者，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对我怀有歹意。”
“你！”少女杏眼瞪圆，却是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梓墨悠然地说到：“你也别急，等我到了最近的城镇就放你下来。到时候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也不求你什么东西。”
“城镇？”绑在车厢前的少女忽然愣住，眼眶泛起了红色，“周围哪里还有什么城镇啊！全都被那群畜牲杀光了！”
“嗯？”
宋梓墨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下一刻，他似乎察觉到一些异样，伸手拔出长刀。在天光的映照下，明晃晃的刀光照亮少女的眼眸。
“你你……你想干什么？”少女感受到刀锋之上传来的寒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起来。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感受死亡。
“别闹，有人来了。”宋梓墨小心翼翼地将干粮塞回怀里，旋即抬头望向车前茂盛的茅草，高声道，“几位兄台，既然来都来了，也不必如此躲躲藏藏了吧？”
草叶悉窣，在少女惊恐的眼神中，一群魁梧的身影茅草群中钻了出来，将牛车团团围住。凶煞的气息肆意蔓延，惊得拉车的老牛不安地晃动蹄子。而在这一片凶煞气息里，宋梓墨嗅到了灵力的味道。
是妖族。
“谁和你这玩意是兄台？”为首的壮汉粗声粗气地说着，茂盛的毛发随着微风轻轻摇摆，一股凶厉的气息逸散开来。
“它……它是妖族！你快跑啊！别管我了！”少女惊慌失措地喊着，“你怎么还站在那里……”
“聒噪。”宋梓墨掏出一口干粮，随手堵住了少女的嘴。随后他凝视着壮汉的脸，眼瞳里闪过一道寒光。
他刚才可是清清楚楚地听见，少女说附近城镇的人都被杀光了。
“既然阁下不想当兄台，那便不当兄台罢了。”宋梓墨手腕轻振，无味铮鸣，“请问，附近城镇里的人，都被你们杀完了？”
“只不过杀了几个人类罢了，没事，你们很快也要陪他们下去的。”妖族们狞笑着，纷纷围上前来。指掌摩擦间，有金铁般的碰撞声响起。
宋梓墨盯着他们，没有说话。
眨眼间，厉风呼啸，人头大小的巨掌向宋梓墨的脑袋打去。巨掌上泛起黑黄色的微光，那是妖术在运转。
【妖术·震山】
这是妖族最喜欢的杀人方式，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抗妖族们裹挟着妖术的一掌。足以震碎山石的力量蕴含在这一掌中。只要被这一掌拍到，脆弱的头颅便会像西瓜一样破碎，纵使是武者，除了少数修炼铁头功的存在，也难以硬接这一击。
然而，这一次，无往不利的攻击却被迫停在了空中。一柄长刀破开了妖术的防护，在巨掌上切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不容抗拒的力量缓缓向上，将巨掌挑开，露出巨掌后年轻人那双黑中透红的眼瞳。
凌冽的杀意爆发，妖族们还没反应过来，长刀无味的铮鸣便已响起。
“刀术，蝶舞千秋梦。”
绚烂的刀光亮起，宛如万千蝴蝶飞舞，美丽又梦幻，令远处挣扎不休的少女也惊愕地瞪圆眼眸。但在这一份华丽之下，潜藏的是饱满的杀机，蝴蝶的翅膀轻而易举地切开妖族与鄙兽的皮肤，割裂肌肉，斩断经脉，令猩红的血液飞溅而出。
好像蝴蝶在红色的花丛中飞舞。
乱蝶穿花步运起，翩然的蝶群舞动着，收割一条条生命。
当最后一只妖族反应过来时，“无味”上已经沾满了血液，猩红的色彩滴落在土地上，渐渐晕染开来。
“你……不要过来啊！”最后的妖族惊慌失措地叫嚷着，身体上的皮肤瞬间变成青灰色，肌肉在不断膨胀，显现出锋锐的棱角。
这只石妖即将显露出真身，石质的身躯将会为它带来极大的保护。
宋梓墨抬眸，挥动长刀。
“刀术，千念一刹。”
演化到极致的刀光于刹那间收束成一线，横劈在石妖的身躯上，留下一道灰白的线条。
“哈哈哈……没有用的，我显露真身之后，你是破不开我的防御的！”石妖哈哈大笑着，低头看向自己身躯上的那一道白痕。长刀的斩击终究没有破开坚硬的岩躯。
宋梓墨看也没看，回头便走。
“你给我回来！我要杀了你！”石妖癫狂地笑着，伸手，想要抓住宋梓墨的脑袋。
忽然，它发现自己好像走不动路了。石妖疑惑地低头，却发现自己的上半身与下半身正在错位，鲜血自伤口处汩汩流出。
“啊咧……”
在石妖惊恐的眼神中，它的上半身从双腿上划了下来，滚落在草地上。切口之处，尚未石化的血肉抽搐着，渐渐失去生机。
“杀人偿命，此乃天理。”宋梓墨头也不会地向前走着，空气中，只余下这一声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