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雨是个有怪情绪的家伙,性格不稳定,而且有暴力倾向。

之前是凭她的能力和手段才在大楼中逃出,流落河边也是多靠她讨生活的,凭心而论,她确实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但她心态不正常啊!不但是感情用事,而且随时有可能会受到刺激而做出些激进的行为。

僻如自己一段话,或者某个行为,都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引起她的反感,招致不满。

要是个普通人的话,那还好说,但她的话,很难讲——毕竟异于常人,不客气地说,抬手动腿间都有可能让自己一命呜呼。

所以,这些天他除去睡觉那段时间,几乎没怎么敢松懈,随时调动能力看察她的情绪走向,并承担着安抚的工作。

也许是她比较特别,并不排斥自己,所以控制起来很容易,但一连这几天这么耗下来,生产队的驴也会给累死的啊。

可是他又不敢多歇,生怕哪里做得让她不满意,惹得她不高兴。

这日积月累下来,就已经不是自己精神上累与不累的问题了。

因为长期地要进行意识连结和控制,自己心里也出现了极大的消极情绪和反抗心理。

就像天天周末加班,不但没有加班费,还时不时要挨老板的批,而且因为每天要做她的工作,你心里还装满了那个讨厌的老板!

明明烦她烦得不行,但还要时时刻刻要想着她,这叫什么事儿?

其实能力控制也并不是万能良药,控制和改变,并不是随心所欲的。

首先是对控制数量方面,三个左右是比较完美的状态,而超过这个数,甚至是极大限度的超过时,虽然也能用,但会出现极其严重的副作用。

这点,那和三十多个枪手对杀那天,他已经深有体会。

其次,对受控制人的情绪方面,也是有限制的。

对方情绪越是高涨,就越是难以控制。就好似古人的投壶游戏,情绪高低就好比壶口的远近和大小,情绪越高,对方的防备心越强,就越难投中。

再说这最为重要的,能力对情绪与欲望的改变。

其实就好比是投壶里带着轻微颜色的水,自己的投箭上着漂白剂和相应的颜料,首先要把这水本来的颜色消去,再用自己的颜料晕染。

如果对方的情绪太强,颜色太深漂不白的话——那自己很有可能会变成她的形状……哦不,是颜色。

要论以前能力没有透支过还好,情绪“漂白”这方面他是没出过岔子的。

但从上次超限度使用能力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得到,这“漂白剂”因为大脑受到不可逆的劳损后,被注了不少的水。

自己现在的处境,其实不容乐观,按龙澜儿那句话咋说来着。伴君……如……如伴……呃,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

再说白点儿,就是外边风停了,雨停了;他烦了,也累了,不想伺候了。

而这,也是今天他为何要做出这番带着挑衅意味的举动,不听她的劝阻,执意要叉上那条鱼的行为。

就算再退一步来说,不定那天她一个情绪不稳,自己又不能及时察觉并给她安情定绪,那身为保护对象的自己,随时会转换身份,变成她的“出气包”。

对,就一拳下去打飞还能晃回来那种。

而到了外头可不一样,虽然还是没学上,还可以找个班上啊,凭自己对十系菜的了解和精通,再加上苦练多年的刀功,相信,要找个工作会很轻松的!

温云举起双手,张开又合拢,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似乎多了一份沉重的担子,背负着养家糊口的重任。

综上种种,打定主意要走的他,在这个清风徐来,金光鳞鳞的江滩中,于初阳通红的清晨,让温雨在河滩边第一次跟他急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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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无论如何,你还是决定要走对吗?”

温雨怒形于色,冷眼看着面前的温云,毫无往日的和气相,胸前起伏不定。

明明应该是美好的清晨,却听到如此“噩耗”。

如山般排压过来的气势向温云压来,他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脚趾扣进河沙里,头垂得极低,不敢和她对视。

“我是想说……大家一起回到正常的城市里去。

到时候我可以找一份工作养活我们两个人啊。”

温雨如今是怒火中烧,比昨天要汹涌十倍不止。

他都没敢连结对方的意识,怕反被对方感染,也心生怒气,到时两人干柴烈火的撕破脸,后果不堪设想。

现今,得先哄下来些,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温云挪挪位,稍稍向温雨靠近,拿起她睡衣的一角,上面有个被树枝勾破的洞,格外明显。

“在这里也衣服坏了也没得换,你要是哪天生病了,不也还是得去城里找医生治吗?

所以,我们还不如早点去的好,这样,起码还可以有个准备不是?”

在说这句时,温云已经忍不住在浮想起到进城后要怎么和她分道扬镳。

这温雨不是个能长处的人,自己这才和她在一起没多几天,就领教到她惊人的控制欲和海上暴风雨般变化不定的情绪了。

要是长此以往,那还能了得?

果然还是要早点脱身才行。

“这些事情等我把身体再养好些会解决的。”温雨骇人的眼神现出一丝柔光,紧咬的牙关也稍微放松下来。

哥哥到底还是有为我着想的,不算太坏。

温云眼珠一转,思忖着她刚才的话。

养好身体,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说……她有伤?

温云偏偏头,下意识地看向她那只受过针扎的手,好奇问道:“你最近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些天没吃饱,感觉没什么力气。”温雨说着,那手向着后方藏了藏。

“哥,我们去抓鱼吧,我好饿了。

等我吃饱了,今晚去林子里,抓只鸡来换换口味好不好?”

温雨试图转移话题,认为温云不过是一时兴起,等自己再耗他几天,顺便趁这个工夫建个小木屋,找些专用来治伤的草药备用着,事情也就过去了。

温云听罢,犹豫不已,答应也不是,不答应又怕她会变得更激进。

暖阳下,河面的风忽然起大,树木也应声萧瑟作响,温云头低着看向脚下的河沙,自身的能力不受控制似的自动调起,以自己所在为中心铺开一个大圆。

良久,两人一言不发。

温雨等得有些不耐,招手在他面前晃晃:“哥,怎么不说话?”

温云却突然扭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草地,向着温雨打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嘘~”

温雨秀眉一拧,也跟着他扭头看向草地后的深林,手不自觉地拿起身边磨得蹭亮的三角斧。

河面的突起的风吹动着一大片长在森林边缘处的各类野草,阳光还没未来得及普照的深林处不过是多了些风声,此外并无异常。

温雨再怎么听,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但温云呼吸急促,手抓在沙里,不安的眼神中透露焦急,忽然开口道:“四个人,还有十来只野兽,正在赶过来。

我们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

温云话音刚落,要抓着她的手向外跑,却拿了个空。

温雨已将抓着斧子改换成铁片,抬起向后蓄力片刻飞出,随后打着转,雷箭一般冲进山林中。

飞旋的铁片穿过深林边缘的野草,砍倒一路掩挡视野的高草,现出一条可见通道。

待刀消草落,劲风野林中,野兽的疯吼自内里传来。

“围住他们。”

幽林中传来雄浑的男音,而后一大片青翠的野草纷纷倒落。

温雨再次抓回铁斧起身,眼中寒光尽现,周身戾气发散。

她压根没把这两个人和十只条野狼放在眼里。

温云可不这么想,光看着前面黑林里现出的红亮长眸,齐腰高的草纷纷刷倒,他也跟着站起来。

且,脚尖掂地,慢慢退至身后。

毕竟,从小深入骨髓的已命至上原则,不允许他跟着温雨向前冲过去。

如今身处险境,再进行多数量的控制,肯定会让能力大损,莽撞跟着她动手,指定是没好果子吃。

她是很能打,但只能打有个屁用啊!

出来流浪,要会跑,还要跑得够快!

提醒的义务尽到了,她要是不听的话……

自己也没办法不是?

正在温云想私逃时,身黑如铁的野图狼箭一般窜出草丛堆,挺着两条长长的獠牙,嘴角沿流出来一条长腻的哈喇子,张开散发着恶臭的长嘴,从前方狂嚎冲向温雨。

温雨丝毫不慌,径直奔向兽群,一斧入喉,带着它反向冲进草丛中。

冲出来的狼群愣过一秒,又寻着同伴的惨嚎声冲回草丛。

温雨再次从反向冲出,由草丛里冲出来,利斧头挥动,又一狼头落地,狼身倒在地上,红艳艳的血从断颈中流喷涌而出。

野图狼此时反应过来,略显害怕,改变之前分散齐冲的策略,身子聚在一块,近乎是皮贴着皮,退后数步,嘴里恶哼着,一股脑又准备向前冲。

温雨摆足架势,两脚深深扣入河沙下,扭过腰身,手拿着斧向后往别过,全身气血上涌,攒足了力气,要来个一锅端。

林中的二人瞳孔瞬间放大,厉声命令道:“快撤!”

但为时已晚,野图狼见了同类的鲜血,不受控制似的,发了疯似的向冲前温雨。

两人无奈,一人当即举起**,对准了她的肩部;而另一人拿出一支细短骨笛快速吹起。

温雨借腰部发力,转身挥斧,向狼喉割去,本应该准确无比,可当锋利的刃将要划过狼喉,一切幻出变成残影。

但身体里的力量积蓄到一定程度后,忽然缓散开了。如同开得饱满的蒲公英被风一吹,就剩下一只光秃秃的杆子。

紧绷的身体出现软软绵绵,这种力度,压根不足以对抗狼群,温雨瞬间强行提劲,致使眼前画面旋转扭曲。

这野图狼也不知是听见了骨笛声还是怎的,也停下动作,前爪急刹,耸拉着脑袋哼哼低吠向前退去。

本该逃之夭夭的温云这时去而复返,冲到温雨身边,并一把扑倒了她。

飞来的一剂麻醉针弹落空,远处插入河沙中。

此时,一驾㮋圆的半蓝潜艇也随之浮出水面,散落的水花纷纷跃回河面。

而这时,就是温云去而复返的原因了。

他才跑到没几步,就察觉到水面下有两个阴沉无比的高等级意识在水中潜行,并慢慢向自己靠近。

他尝试进行控制,可两人的意识此时太过于紧绷,加上距离较远,并未成功。

那等两人靠近些再说?

不可取,万一他们一上来拿枪就是一顿狂扫怎么办?

这五十米之外,枪比自己的意识控制快;五十米之内,枪是又准又快。

所以,他掉转了逃跑的方向,再次回到温雨的身边。并在第一时间发动自己的能力,控制住了意识比较低级的野图狼,扑倒了即将中枪的她。

然后……

一个饿得脱力的人,一个又超限度使用能力的人,就这样在狼群的包围中,光荣待擒。

林中一胖一瘦的两个男子终于走出阴翳的森林,各人从腰间拿出一个方形的小铁块,踢开还蹲坐在沙子上哀吠的野图狼,来到温云身边。

温云一下控制了十来只拥有低级意识的野图狼,受过损伤的大脑也已承受不住,痛哼于沙地之上。

彼时正伏在软绵无力的温雨身上,嘴唇忍不住的抽搐,整齐的牙齿在打着颤,一串长长黏黏的口水滴落在温雨沾着沙土的小脸上,这惨象,倒是跟已经双眼泛白的两眼无有的温雨十分相配。

两个穿着沾上寒露的黑色紧服,一脚踢开伏在温雨身上的温云,先是一通电击致晕,再蹲下将铁块放在温云两腕手中间。

看似普通的铁块当即现出两个光形的圆环,圈住了二人的手,随后,两人被扛着走向小型潜艇。

其中一独眼的高个偏偏头扫视一眼向来黏人的星图狼。

它们安静地呆在原地,并没有跟来。

“这些狼是怎么回事?骨笛一响,竟然这么快就停下来,现在还没跟过来。

以前可没这么听话过。”

旁边扛着温云的健全壮汉没回头,轻松道:“鬼知道,回去再好好训一训吧,估计是被小女孩吓怕了。

反正把人送上艇,我们俩最后一单活就算是齐全了。到时候这些狼,也犯不着再跟我们出生入死了。”说着,脚上步子加快,快步走向潜艇。

“本以为这单退休工作会很难,没成想这么轻松。”

温云被人扛在肩上,身形摇晃着,随着距离的远去而断开跟狼群的意识连结,竟然逐渐有些清醒。

“咚!”

温云和温雨两人被丢在上潜艇的顶门上,冰凉的河水冲击着他的脚丫,身下是是冰蓝的铁块舱门,面前是漂浮着蔚蓝云朵的天空。

又要……被关在小屋子里面了吗?

不——

温云下意识地要张开两个被合并在一块的手。

当他手腕触碰到蓝色光环的那一刻,酥人的电流透过皮肤,布满了他的血液,使他不断地抽搐着。

四秒后,蓝环一闪,将他的手弹吸靠在中间的铁块上,一道浅浅的焦痕布上腕背。

“哟,还能动嘿。”

“再电一电,免得节外生枝。”

温云耳边的话语刚落,腰间袭来一阵急促的电流,剧烈的痛苦侵占了他的意识,让他彻底地昏了过去。

而将人送上来的两胖瘦大汉,在收到潜艇中人给出的尾款后,驱使着精神消极的怏怏众狼重回幽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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