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升夕落。

月华流转。

最开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快乐的时光。因为她总会想出需要天马行空的想法让我去实现。

只要是她提出来的‘委托’的话,只要是从她的祈愿的话——

所以我才会,想方设法地说服学校将校庆举办成学园祭的形式。

会为了想社团筹拍的电影,而特意去拜托编导的同学们帮忙咨询老师。

会为了准备在学校上映的电影特意地跑到老远的山里取材。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楚门,真厉害呢!感觉什么都可以做到!”

“楚门真温柔呢,就像那些主人公一样。”

“是我的故事的主人公哦楚门!”

“楚门~?”

“我啊,最喜欢温柔的楚门了~”

甜蜜的毒药,暧昧的话语,只是暧昧不清地诉说着喜欢。

那样的喜欢过于甜腻,过于虚幻。

如梦亦似幻。

我大概,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某人的影子。

光是想到,就会不自觉地感到厌恶。

那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而是在不知不觉间,在悄然之间,等到察觉时,才发现啊。

自己只是,在依赖着她,试图忘记过去。

而这样的自己,却错将那份依赖感,当作对她的好感。

追寻着从来不明,从未见过,却一直所言的真物。

自以为已经触碰到那份真物的边缘。

直到那份在她身上的幻象破碎,我才惊觉。

原来自己一直,一直沉浸在那样虚伪的日常,沉浸在那份虚假之中。

卑鄙的,恶心的,肮脏的,恶劣的自我满足者。

是最为唾弃的伪善者。

我,最讨厌这样的自己了。

--

以我为主人公的小说,想来是失败的吧。

并不是从角色的设定,光是从故事上看就彻底失败了。

河畔波光粼粼,我和她走在高中时经常一同散步的河边。

夏风卷动着树叶,掠起她的发梢。

发丝滑过鼻间,闻到了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

“何でも屋。”

她轻声地,像是隔着数年的时光再来的问候般,轻声念着那个曾经的名号。

“……啊。”

“感觉这里变的好冷清了呢。”

曾经的桥边经常能看到嬉戏的小孩以及贩售各种小吃的摊位,但是望向河边的话,只剩下一片寂静。

“毕竟现在的娱乐方式也变的多样了。”

“是呢。”

“还记得当时你看到孩子间的欺凌,其中一个人被推下水,结果马上跳下去呢。”

“啊……”

“还以为你要教训他们,结果你拉着掉下去的那个孩子一起在那里玩水。”

我倒是有印象,当时也想着要教训那帮小鬼头,但是当时那个落水的孩子,却拉着我的衣角,希望我不要责怪。

仅仅只是因为在之后不想被孤立,而且仅仅只是对那帮小鬼发火,也不能解决问题。

“嘛,毕竟和小孩子认真的话就输了,而且也不利于那个孩子将来再融入小团体。”

“真细心呢。”

“只是高二病而已。”

没错,只是当时的高二病而已,故作深沉的行为。

“啊,你看,河里还有鱼。”

“啊,真的。”

她蹲了下身,伸出手去触碰河底的鲤鱼,鲤鱼在触碰的那一刻,很快游开。

但是仅仅如此,她的嘴角就露出了像高中那样的,开心的笑容。

我和她上高中的时候,总是路过这条旧桥。

穿过河道,走过一段路,直到分岔路口为止,我和她也就在那里分别。

但是即便如此,非要说的话,这条桥上有我和她三年的回忆也不为过。

说起来以前我也有想过,如果当时没有告诉她,将一切的一切隐藏的话,会怎么样。

我会和她走在一起吗?

偷偷地看向她那金色的侧颜。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我和她之间,只是靠着谎言维持。

而我一直,在追寻着真物。

过去也好,现在也好,我都一直,一直在追寻真物。

追寻着没有见过模样,却依然渴望的真物。

那样的虚假日常,并不是我所渴求之物。

所以注定的结局大概也只有破碎的温柔。

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从一开始没有明晰那份感情开始就迟了。

“呐,楚门,你记得吗,高中的时候,你总是说班上有一堆固定属性角色。”

“啊……倒是。”

“有什么都看透的人,有不学习也能成绩很好的人,有个性阴沉不善言辞的人,有被全班都受欢迎的人。”

“啊……”

好像当时是有这么说来着,的确每个人高中都会遇到这么一群人,然后与之邂逅相交。

嘛,因为班级就是那种的东西,各种各样的人聚在一起,形形色色的人在此聚集,并相知相识。

很可惜,我已经大学毕业,只是没有成为上班族,而是成为了便利店员。

店长现在也没跟我涨工资。

“你也是哦。”

她起身,身体稍微地往前倾,欣长的睫毛让我想起了小鹿。

她用怀念的语气,轻轻地喊着。

“什么都能做到的,何でも屋~”

“……啊。”

但是,其实并不是那样。

并不是什么都能做到。

我只是那时候,想要成为什么都能做到的人。

如果我什么做到的话就好了。

说到底,我做不到的事,那就是做不到。

无论是将紬留下来也好。

将哥哥留下来也好。

让宝雅不伤心也好。

但是并不是那样。

我都失败了,我什么都做不到。

因为做不到的事,那就是做不到——

“你还是,我的何でも屋呢~”

而她的这句话,清晰地从我的耳畔传来。

而也正是她的这句话,也只是让我的心脏骤停。

让我的呼吸变的竭力。

让胸口传来痛楚。

让身体颤抖,让声音变得干涸。

“不是那样……”

“你还是,我的何でも屋呢。”

她却只是,没有听见似地望着我,眼里带着确信。

只是望着那曾经的我。

只是对着高中的我,如此坚信,如今的我没有变。

我从她的瞳眸中,只看到过去的幻影,但是我却无法唤醒。

不,大概我说什么也没用吧。

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告诉小孩子,圣诞老人是不存在的而已。

不过也只是大人的谎言而已。

“去曾经的山上吗?”

“诶,要去哦。”

她开心地回应着。

就像是数年前,被我邀请出门玩时候的那样。

嘴角划出开心的角度,欣喜地回应。

只是我早已经,不是她的何でも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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