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香味在那一刹那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锈蚀的血腥气息。

宋梓沫惊骇地看着血水中沉浮的头颅,脑海里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

贺筱夭和余暗梅就这么死了?被榕兰杀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猜想在宋梓沫的心头浮现。然而,在短暂的慌乱过后,所有的疑惑都化作一丝明悟。

“原来……是冲我来的,对吧。”宋梓沫心下了然,她缓缓抬起头,松开了手中的锅盖,朝着榕兰笑了笑,赤红的瞳孔里闪过一道寒光。

伴随着锅盖落地的一声轻响,小院中的一切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柳树开始枯朽,深黄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柳树的枝头。齐整的地砖浮现深邃的裂痕,房屋上的瓦砾开始崩碎,仿佛历经过悠悠岁月。

仿佛一切都被时光的长河所洗刷,万物不可抑制地走向衰亡的终局。美好的伪装被撕碎,露出了狰狞的世界。

在变化诞生的一瞬间,宋梓沫也动了。

凄白色的霆光骤然浮现,掀起尖啸的流风。自刀匣中腾跃而出的无定闪烁着纯净的刀光,向着榕兰的方向劈斩。

刀法·千念一刹。

诸般杂思,刹那皆灭,刀光如我,至纯无瑕。

自从宋梓沫学会化形术后,她对灵力的掌控就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可以利用灵力替代内劲,施展一些较为困难的武学。而刀法·千念一刹便是宋梓沫曾经所掌握的一式。

将纷杂的内心抛舍,以全部神思投入到纯粹的刀法中,从而斩出切裂万象的一刀。无论站在对面的人是谁,有怎样的身份,在此刻宋梓沫的眼中,只有流动的刀弧,以及那个即将被刀光所切裂的形体。

明净的刀光照亮了榕兰脸上冷漠的表情,她的身形一阵扭动,似乎下一刻就要如烟云般消散在原地。

比榕兰消散速度更快的,是宋梓沫的刀。妖刀无定的长度延伸,伴随着宋梓沫的挥刀,纯粹的刀光自榕兰的肩膀处斜劈而下,最后自腰部破出,在榕兰略显消瘦的身体上留下漆黑的斩痕。

一阵扭曲中,榕兰的身形凭空挪移数米,但凌厉的斩痕却依旧保留在她的身上,惨烈的痕迹自肩部起始,横跨榕兰的身体,将她平整地分成了两半。然而,破碎的外表之下,却没有殷红色的鲜血流出。深沉的漆黑涌动在躯壳之中,散发出某种不详的意味。

榕兰的脸上满是惊愕,她似乎没有料到宋梓沫竟能如此果断地向她出刀。这一刀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她根本无法躲开。

她低头,看着自己破碎的身躯,突然笑了起来。

“能如此果断地向好友挥动兵刃,宋梓沫,你好狠啊。”她如此说到。

“唔?我们什么时候是好友了?”宋梓沫歪了歪脑袋,

“都到这个地步了,就不能坦诚一些吗,这位不知名的妖族?来聊聊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榕兰”并不理睬宋梓沫的问题,她冲宋梓沫妩媚地抛了个眼神:“这不就是你最喜欢的模样了吗?我觉得,挺好的呀……”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便看见了胸口处穿出的半截刀锋。清冷的刀面上,正倒映她的面孔。

哗啦——

“榕兰”的身躯如同一盏被击碎的琉璃,眨眼间,垮塌消散,化作四散的烟尘。

宋梓沫收回手中递出的无定,啐了一口:“榕兰才不会这么恶心,也没你这么菜。”

下一刻,在距离宋梓沫数步之遥的地方,烟尘重新聚拢,凝作“榕兰”的模样。

“你伤不到我的,这片区域已经化作我的域,不要做无力地挣扎了。”“榕兰”平静地看着宋梓沫,眼神里隐隐带着嘲弄,“在这一片衰朽之中同化吧,你将老去,你将化作枯骨,你将死亡。”

枯寂的小院里,衰亡喧叙着葬歌。寒风萧瑟里,枯叶翻飞。

宋梓沫似乎被逗乐了:“喂喂喂,你是不是还处于青春期啊,说出这样的台词你真的不会感到尴尬吗?”

“你会明白的。”

“榕兰”并不恼,她朝着宋梓沫的方向轻轻一点,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法则确立。

宋梓沫突然感到了一阵疲惫,她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手臂,却听见关节处传来难听的“嘎吱”声。

“这是怎么了……”宋梓沫刚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苍老无比。

这就是她所说的衰老吗?

来自于时光的力量,不可抵抗,无法挣脱,死亡或许成为了唯一的解脱……

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话。

顶着疲惫的身体,宋梓沫却笑了,她再度举起手中的妖刀无定。原本澄澈的刀身在此刻也染上一层迷蒙的灰色,光华不再。

“这样的陷阱,也实在是太侮辱人的智商了吧。你说对吧,亲爱的诡幻小姐?”宋梓沫踏步向前。

“榕兰”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抹不安:“你就不要挣扎了,你逃不出衰亡的法则的!这里是我的域,你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我的!”

此时,宋梓沫走到了沸煮的铁锅旁,此时她的身体变得更加衰老了,甚至连握刀的手都多了几分颤抖,皱纹在宋梓沫的脸上蔓延开来,就连原本纯白色的发丝,都显出几许枯黄。

然而,纵使身躯发出哀鸣,宋梓沫还在笑着:

“你一直在说着,却从未做出过任何实际行动。哪怕我走到这里,你却没能做什么动作,说明你实际上动不了我,你不过是一个诡幻罢了。”

“其实最早掀开锅盖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怀疑这间事情了。毕竟,最近这两天,我天天都在处理厨房事故呢。”宋梓沫自嘲地笑了笑,“当我砍中你的那一刻,我明白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千念一刹是斩心神的刀。你受了一刀,却没有任何反应。说明你压根就没有实体,不过是灵力产生的副产物罢了。”

说着,宋梓沫举起无定,向着铁锅挥下!

在“榕兰”惊慌的眼神中,巨响迸发,铁锅碎裂开来。

伴随着锅中血水的飞溅,枯败的柳枝再度焕发出生机,碎裂的地砖自行拼合,妖刀无定上的灰色褪去,重新绽放出流明的色彩。

铁锅的碎片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余暗梅与贺筱夭的脑袋,也没有赤红色的血水,淡黄色的汤汁自破碎的铁锅中泼洒而出,浇灭了柴薪中的火焰,只剩下一缕逸散的青烟飘荡在秋日的晚风里。

吱呀——

伴随着一声轻响,院门被推开了,榕兰、贺筱夭与余暗梅一同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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