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视线并没有停留太久,只是一个瞬间,就转开了。

很像过去的自己,但也只是像而已。

剑心通明,倒是真的如那老家伙所言。只不过,看不剑宗,已经很久没有剑修踏入了。

就是因为几年前那一场惊天的事变。

尸骨,血色,残垣断壁,都是司空见惯的风景。

那一日,魔气滔天,那一日,看不剑宗的宗门塌陷。

那一天,君不渡没能看见太阳。

她所能看到的,只有那道离她远去的身影。

呵,师徒情义,就这?

没有结局,也没有告别,留下的只有无尽的荒颓混乱。

于是五年修一剑,未曾轻易示人。

君不渡收回视线,看不剑宗并不需要任何人。

总有一日,自己会找上门去,也不想连累任何人。一切都是随心而动,这是君不渡的信条。

陆念眼中的君不渡,虚无缥缈着。

明明能登上千秋榜的第二位,是绝美的剑君子,但偏偏让人升不起半分爱慕之情来。

就好像和她相隔着万丈深渊。

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才能成就这样深厚的隔阂。

陆念无从得知,于是屏息敛声。

剑心试炼在陆念之前,并没有任何一个修士被坐在拔剑台之上的三大宗主出口相留,这也就足以看出这面古镜的不凡。

其后也自然如是。

林鹭反倒有些好奇那面古镜的功效了。

正想着,就看见拔剑台上又是一个修士垂头丧气的下场了。

接着就轮到林鹭。

走上拔剑台,就是万众瞩目般的视线。

不只是陆念一人在看他,更是拔剑台下成千的修士。

古镜闪烁过一抹幽光。

林鹭看向古镜之内,那是他自己。

很久都没有这么仔细的端详过自己了,就好像是一个貌合神离的陌生人。

能骗得千秋榜上第三的摇光仙子倾心的面孔自然是不会差的,眉若刀裁,容颜清绝。

如同位列仙班的仙人。

可惜的是,现在的他狼狈至极,就算血迹逐渐凝固,但依然抹不消他破烂的衣着。

台下响起几声轻笑。

镜中的自己,就那么一直注视着他。

他林鹭自认没有心魔,因为在这之前,他从未与这泱泱红尘结下过任何的因果,最多只不过与那姜渊下下棋喝喝茶罢了。

虽然最后还是馋了那坛子百年的竹叶青。

所以古镜中大概显现出来的,就是那一次,在晚星城的所见所闻。

天一下子就黑了,毫无征兆。

一切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那一个夜晚,他还坐在高塔之内,少女还是那个天真的,无邪的晚星城公主。

他是被囚禁在高塔之上的半神,接受着晚星城万千民众的膜拜。而代价是,他要为晚星城预言灾难。

林鹭本来是不会预言的,但是活了那么久,还是有一些随身的极品灵器的。

而所谓半神身份,也不过是攻略苏摇光的挡箭牌。

一切就像计算好的。

少女闯进高塔,与所谓禁忌的半神相遇,整日整日背着父亲偷偷出来与他相会。

最终……

少女被禁足,林鹭的预言没能准确传达,那一场灭世的祸乱仿佛重现在眼前。

也是在那个时候,林鹭知道了潇湘血。

那密密麻麻的身着红衣的教徒,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魔气,那一日的荒凉与孤寂,到最后化作无人出席的婚宴上的一盏鸩毒。

林鹭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能想起那个领着红衣教徒坦荡而来的教主。

那就应该是沈无心无疑了。

只是蒙着面纱,手下无情,晚星城芸芸众生,除开苏摇光,无人幸存。

林鹭也想救,但他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四品初期的小修士,又如何能与那滔天的魔气相抗衡。

也许最后他也没做错吧。

让苏摇光以为自己死了,但至少她还有这活下去的动力。

若是林鹭不曾猜错,那一天苏摇光是真真切切的像与他共赴黄泉。

满门寂灭,只在一念之间。所有的动荡,就在一须臾。

林鹭从泥泞的回忆中抽身而出。

他不后悔。

晚星城覆灭只是迟早的事情,四处寻觅着所谓半神血脉的修士是触怒天道的举动。

那是对于自然的违背。就算没有潇湘血,天道也会出手将它抹杀。

所以,这与林鹭又结下了什么因果?

充其量只是对不起苏摇光罢了。

眼前的场景破碎。

林鹭神识重新回到了现实。

古镜的镜面折射着幽深的光泽,吞吐着什么一般。

一炷香之后方才显出一行字来。

“不可言。”

拔剑台下嘈杂更甚。

先前那些散修上前大多都是遭了那古镜唾骂,就连五品修为的剑修也没能得入横眉。甚至可以说除却陆念,无人得到正面的评价。

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修士,竟然得到了一个不可言的答案?

难不成区区四品小修士的心境连古镜都看不穿?

“林鹭,是叫这个没错吧。”清脆的女声自拔剑台上如风般传来。

林鹭抬头。

她叼着一根青草,右腿微微翘起,一头墨发用鲜红的发带在脑后束成一股,微微勾着笑意,薄唇一开一合,“你可愿入我看不剑宗?”

一片哗然。

看不剑宗只有君不渡一人已经有整整五个年头了,期间也不乏有人打君不渡主意,请愿拜入看不剑宗的,但无一例外的被君不渡回绝。

今日这个修为平平无奇的剑修竟然能得到剑君子的青睐?凭什么?

“看不剑宗?”林鹭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笑意。

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局了不是么?

小小姜渊,还不速速将那五百年陈的青梅端上来?

“不错。你可愿拜我为师,修行剑道?”君不渡慢慢站起身来,长风吹过她的面颊,却只显得她英姿飒爽。

拜她为师?若是被她知道了自己是无涯涯主的师叔祖,甚至辈分更高,不知道会怎么想。

但是天胡开局也没必要拒绝。

“我愿拜入看不剑宗。”林鹭低头拱手,似乎很尊敬的样子。

“能走至四百二十里剑脊的修士,让我很期待呢。”君不渡的轻笑传遍了整个拔剑台。

这一次,嘈杂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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