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的看着，简月对我伸过来的手。

——自己应该如何回答呢？从心底里我在拒绝自己做出任何答复。

我知道我是想着拒绝的。但是面对过去的友人，久违的对我伸出的手。我所能做的……

“……不要听她的，小玖。”

小白把我的身子往旁边挤了挤。

视线中简月伸出来的手，也被小白的身子挡住了。

“……不管你心里的小玖是什么样的。”小白说：

“小玖现在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不需要你自作主张，改变小玖的生活。”

我微微抬起小脑袋。

简月慢慢的收回手，对着小白歪了歪脑袋。

“……你们觉得，现在的小玖，已经过得很好了吗？”

“过得好不好……”

“我知道的小玖——无论是怎样优秀的人，在那个小玖面前，都会自惭形秽。小玖所拥有的，就是这样的力量。 ”

简月说：“小玖本来可以更优秀一些，是你们限制了她的脚步。和优秀的人在一起，小玖也会表现的优秀。但如果周围都是普通人——”

“简月。”

我瞪了瞪眸子。

简月立刻住了口。

随后她低了低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

“……是啊，小玖。都差点忘记……小玖为什么会对我生气了。”

“……”

我也跟着有些沉默。

是的。

我想起、我们之前，所谓不可调和的矛盾的真正原因。

……

至少，在父亲和母亲、我和姐姐分开的时候。

刚刚来到这个城市。我还是年幼时那个，有些自我的自己。

过分的自我自然会遭到别人的厌恶。但当时的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力量，将所有的厌恶都化为乌有，是现在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也无法做到的。

确实是经过了，很多现在自己无法理解的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瘦瘦小小的简月，便逐渐的成为了我的好友。

两人度过了很长一段形影不离的时光。那时的自己，也会得意的把简月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在别人面前介绍——不，直到小学毕业前。这一观点也未曾改变。

但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者是，为什么——会改变呢？

——并不是倾注在自己身上的恶意。任何恶意都会被过去的自己莫名其妙的化解掉——用现在的自己无法理解的过程。

——也不是由于自己表现出来的优秀，无意间伤害到别人而产生的愧疚和罪恶——过分自我的自己，或许很少在乎别人的感受。

但，究竟是为什么会改变呢？

我想着——或许，自己只是厌倦了。

我没办法完全理解当时自己产生的改变，或许人总会不知不觉的往别的方向成长。

即使不知道是不是主要原因。

但我确实是厌倦了。

张扬的自我被收敛，连着想要变得优秀的心情都隐没下去。不会主动的打招呼，不会主动牵起别人的手，不会主动对别人笑，也不会主动把手里的饼干分一块给遇见的人。

等到和姐姐再次相遇的时候，我已经是成长后完成品了。

虽然在别人看来，那或许不能算成长。

更像是——“堕落”，也说不定。

……至少，简月是坚定的这么认为的。

她一直认为，我的堕落非要挽回不可。但成长后的自己，已经没有丝毫想要变回到原来的样子的心情。

当时，心里的自己依旧把简月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

简月也毫无疑问，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或许是关系过分要好的缘故。

简月不愿意让自己再堕落下去，我却认为自己无可挽回。自己虽然不再自我，但简月的固执却一如既往。

和简月之间的矛盾，就这样逐渐展开，浮出水面。

两人上的学校是城市的名门——小学到初中到高中，能进入其中的都是这座城市最为优秀的人。从当时的情况来看，直升对我们两人都轻而易举。自己虽然堕落了，但至少为了男人的面子——也只是勉强保持着，不顶尖也不落后的成绩。

虽然后来才发现，男人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

但家人的存在，确确实实的，拖延了我堕落的步伐。

之后，才是和姐姐的相遇。自己的堕落愈发肆无忌惮。

直到小学结束的前一刻，我才自顾自的下了决定。

我决定逃跑。

逃离所谓“优秀的地方”——找到自己所期望的、悠闲安逸之地。

小学毕业前的最后一天。我们大吵了一架——虽然说是吵架，但当时的自己已经不习惯和别人争执了。

回想起来，也只是自己嘟起嘴来一言不发，单方面的被简月训斥而已。

直到离开的前一天，我都没有告诉简月自己去了哪里。

虽然表面上，是自己没有机会。

但我心里想着，或许不告而别——才是最好的决定。

我们心里依旧会把对方当做是最好的朋友，直到这个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成“曾经”。简月会找到更好的朋友，我会逐渐退出她的记忆。优秀的小玖从此不复存在。

每次对自己的不告而别产生些许愧疚感后，我都会以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甚至在我的心里，这件事已经快要成为“事实”了。

直到今天。

我再次，在完全预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和简月相遇。

“……”

“……”

我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话。

简月也没有继续说话。

两人相对沉默。

我想着在即将分开的那一段时间里，两人像这样沉默的时间，早就变得越来越多了。

我不知道该和简月说些什么，简月似乎也不愿意和堕落的我说话。朋友的称呼，已经快成为图有其形的东西。分开已经开始被隐隐决定。

但现在……为什么简月，会重新找上来呢？

是对现在的自己，还抱有什么期待吗？

我的理性和感性都在告诉我现在需要直接把简月拒绝掉，但同样的理性和感性又告诉我不该如此对待曾经的好友。

自从成长后，自己像这样优柔寡断的次数越来越多。年幼的自己，从未对下决定这件事感到艰难。

我意识到自己除了沉默之外，做不到任何事情。

……直到简月，突然放缓了表情。

“……对不起，小玖。”

出乎意料的。简月低下了头。随后，她再次对我伸出手：

“……我们不说这个了。不过，好不容易再次见面。至少，像以前那样……陪我，在这里逛一逛吧？”

我抬头，看见的是简月纤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