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
山色淡淡,就着山岚雾气流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白衣的少年盘坐着,面前是一张方正的棋盘,错杂纷乱的黑白子缀在其上。
很安静,棋局也是如是。
只不过少年对面的姜渊却是愁眉不展。
“怎么,你也会有下不出棋的时候?”少年开口,音色倒是格外清亮。
“倒也不是头疼这个。”姜渊深深地叹气,“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轻松就把苏摇光拿下了。”
“所以,赌注?”白衣少年终究是流露出一丝笑意。
似乎是很满意。
“总不会就是凭借你这张脸吧?”姜渊抬手捻起一颗白棋,却又有些踟蹰,“苏摇光,也不像是那么容易沦陷的人啊。”
“确实不是。”林鹭点头。
白衣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姜渊很头疼。
坐在他面前的,其实是他的师叔祖的师叔祖的……
究竟有几个师叔祖,他也数不清了。
毕竟,林鹭的存在属实超越了十四洲上任何修士的认知范围。
永生不死,就像是与天同寿一般。
但更让姜渊疑惑的是。
明明活了那么久,为什么这个师叔祖的修为还是四品前期啊?
这也不重要,开摆的人多了去了。
目前看来,最让姜渊头疼的是,自己输给了这个师叔祖一个赌约。
赌约的内容是攻略苏摇光。
姜渊有点想不起来赌约到底是怎么达成的,大概是自己一次对弈之后和林鹭共醉后说了胡话?
然后就把自己珍藏了百年的竹叶青赌上去了。
本以为林鹭是那种不通情爱的死板修士,结果仅仅只花了一个月就把苏摇光拿下了。
姜渊不能接受。
这师叔祖……
不管怎么说,叫姜渊心甘情愿把自己珍藏的竹叶青交出去都是不太可能的。
姜渊咳嗽几声。
“你准备毁约么?”林鹭似乎看出了什么,笑得很和蔼。
姜渊把手中的白棋又放了回去,“我是那样的人吗?”
林鹭沉默。
林鹭这些年来一直在无涯待着,闭门不出,也看过了无数修士争相拜入无涯,只不过却很少见到真正有趣的人。
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活了太久,已经淡忘了一些东西。
姜渊,还算是蛮有意思的人。
明明之前只是一个小孩子,转眼间就已经成为无涯的涯主了。
时间,真快。
也算是有个人能聊上几句吧。
不过就算再怎么样,林鹭还是比较执着于好酒的。
不然也不会特意下山就为了找苏摇光。
“可是师叔祖,我怎么能保证你说的是真的呢?”姜渊撑着脑袋,嘴角勾起。
林鹭挑眉。
呦,玩赖。
“故事都听过一遍了,还想赖账?”
“我只是比较较真嘛。”这个时候,姜渊才能从林鹭身上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压迫。
“哦。”
“所以……”
“别想赖账。”林鹭执棋,下了一个角落。
姜渊满盘皆输。
真的是输得一干二净了啊,自己这个师叔祖终究还是个人精。
活那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
“话说师叔祖知不知道六衡会?”
“你这是在转移话题?”
“不是。”姜渊有点尴尬。
“六衡会我还是知道的。”林鹭活得久,自然是什么都见过的。
六衡会,就是十四洲上六个最顶尖的势力之间的年轻一辈交流,其实也算是权力地位的一种排位。
无涯也算是六衡之一。
“今年六衡会上,胜者是横眉的。”姜渊叹气。
横眉,一个十四洲上所有剑修都心向往之的地方。
“那不是很正常?”林鹭觉得挺有意思,“横眉的剑修一直都不容小觑。”
“今年的胜者,是君不渡。”
林鹭怔了一下。
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个什么君不渡,应该也在千秋榜上吧。
排位应该在第二,比苏摇光还高上一位。
“而且听说,君不渡一剑封喉三十人,六衡的青年才俊在那道凛冽的剑光下输的彻底。”姜渊显得无可奈何。
他终究还是无涯的涯主,对于六衡会也是比较重视的。
谁能料到,被那横眉横空出世的剑君子一剑荡了乾坤。
“有没有可能,是无涯的修士不行?”林鹭倒是很少再关注这些东西了。
不过还是对于那个所谓君不渡有些兴趣。
能执剑的女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么精彩绝艳。
“你说的也对,无涯近些年来修士确实一届不如一届了。相比之下,也就被横眉碾压的体无完肤。”姜渊苦笑。
没办法,他身上承担了无涯的责任,就算感到无可奈何,也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去挽回这样的颓势。
“所以,师叔祖。”
林鹭甚是鲜少听到姜渊这么称呼自己。
“你有没有把握拿下君不渡?”
林鹭挑眉。
什么意思?
上一次欠的竹叶青还没还呢,现在又要下新的赌注了?
姜渊当然知道林鹭不信。
所以咬咬牙。
“如果成功,我送你一坛五百年陈的青梅。”
血本无归了属于是。
林鹭眯着眼,笑得很开心。
“平时管你要怎么都不给,现在是要白送给我了吗?”
“才不会!我可不信你能拿下君不渡。”
林鹭不说话,把桌上纷乱的棋局重新收拾了一下。
“你这样,显得我很渣男。”
姜渊险些笑出来。
“可是,你也很享受这样的过程不是么?毕竟活了那么久,应该也只有之前和苏摇光在一起的时候,能勉强感受到活着的感觉吧。”
少年素白的指微微绷紧。
夹在指间的棋子掉落在了桌上。
叮铃。
沉默了半晌。
“你说得对。”林鹭俯下身子,捡起了白棋。
确实只有在那个时刻,林鹭能感受到,原来自己是活着的啊。
长生不老,不死不灭,有那么好么?
林鹭不予置评。
“所以,你不心疼你那五百年陈的青梅了?”
姜渊倒是置气,“别说大话,你真以为那般女子是你能拿下的?”
林鹭笑笑,没有回答。
像一只狐狸一般。
身影逐渐消失在无涯的山雾之中。
一袭白衣渐渐消失。
姜渊收拢了棋局。
这师叔祖,终究是要听自己的开始胡闹起来了。
到时候又会有什么风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