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笼罩着一切,无论是熟睡的生灵,还是天上皎洁的月光。
黑夜是温柔静谧的栖息所,但也是包容罪恶进行的庇护伞。
空中几朵幽幽的白云浮过,它们遮住了月光,不忍心让月亮怜视森林中的伤口。
锵铛!!——
红色的剑刃在焦黄色的骨骼上猛地砸下,红黄交杂的火花在空中如同锻造师锤炼钢铁般爆发出来,一团接着一团,在空中留下阵阵长鸣和短暂即逝的光明。
若能将每次的挥砍画面定格下来,那么现在一定是一副烟花绽放的美丽场景。
可惜...这里不是看烟花的地方,而是鲜血淋漓的战场。
“哈哈!!啊~你终于,连碰到我资格都没有了!”
凄厉古怪的声音从一个猩红的肉球嘴中传出,它像个号角般宣示着自己的强大和无可匹敌。
而与它刚才战斗的,是一名浑身金色铠甲的骑士,只不过,骑士的铠甲上已经留着深浅不一的焦黑凹陷,甚至还能看到几道极深的伤口,鲜红在不停地涌出骑士的身体,留给骑士的时间可不多了。
【实在不行,你可以换我上场的嘛~】略带着魅惑的稚嫩女声如此对骑士说着。
“不需要,我能打赢它。”骑士如此自言自语着,那道稚嫩的女声他自己再清楚不过,是拜托她就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带来更大灾难的存在。
“打赢...我?啊哈哈哈哈!!”
讽笑的声音自猩红肉球口中发出,更准确的说,是从那张布满白色乳突结构,四瓣儿裂开的口腔中,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黑色,红色,白色,不知道是肝脏还是骨头。
可怕凄厉的笑声结束了...
猩红肉球的顶端如同快进的影像,豆芽状的暗红色触手缓缓生长出来,它们晃动一番感应到什么,顶端立刻伸直,从各个方向延展,它们如同眼镜蛇高抬着,包围了骑士。
四面受敌,铠甲受损,骑士暗自咬牙,手上加大了握紧剑柄的力度,将名为【霞之力】的力量全部注入到手中剑,黑红色上即刻燃起一阵橘红色的炎光。
骑士的身旁,是倒下还在呜咽的同僚,丢在地上的兵器,还沾着同僚温热的血。
骑士的眼中,是被剜开口子的森林,断枝折木是森林在哭泣,呼呜风声是森林在悲歌。
骑士的心中,是不愿意放弃同僚的信念,是不愿意置这片大地于不顾的责任,是不愿予她悲伤的誓言。
“怒轮——焰鞘!!”骑士高呼,手中剑刃奋力砍去。
怒火点燃最后的力量,好几圈热浪极速从骑士的剑尖斩出,极致的剑意先火焰而出,斩断触手,美丽绚烂的火轮姗姗来迟,焚尽断触。
大火连着触手残破之处,像是一匹匹红色的巨狼撕咬上猩红色的肉球。
“啊!我!怎么会这样!我不可能!!!”
肉球被大火彻底蔓延,它痛苦地大声嘶吼着,它翻滚着扭曲身体,想要扑灭这极烫的烈焰,但冲天的焚炎势有断绝一切罪恶的热力。
它渐渐不动了,红色的火焰慢慢熄灭下去。
森林似乎彻底恢复了平静,骑士双膝砰地跪下,金色的铠甲缓缓裂开,一片一片掉在地上,化作金色的粒子随着夜风散去,骑士的真容露出,是一头黑发的清俊面庞。
骑士...赢了...
左腿好几个血窟窿,背后被焦黑色覆盖,几口大气都喘不得,黑发少年凭着意志,强撑着站起,走向自己同僚的时候,还扯下几条衣服的布,给同僚的伤口绑了一番,自己也稍微绑了一下。
窸窣——窸窣——
一阵声音从骑士背后传出。
呲嗖!一团肉球像是蛞蝓一样从树林中蠕动着出来了。
“哈哈哈!!身为蝼蚁,你做得不错!”
肉球得意地说话了,用着故意嘶哑低吼的腔调。
它留下一团自己的血肉果然没错,就是为了防着少年留有后手。
少年已经尽力了,身为骑士,他已经能把自己做到的一切,都做完了。
【动用我的力量吧,不然你可是,会死的哦~】
少年明白,只有自己才听得到,但使用这股力量的代价,是他将来难以承担的。
【你真是倔强啊,你也不想在这里直接死掉吧,不然她可是真的会伤心到死哦~】
少年没有说话,腿上的血液流入脚下大地中,在大地的深处生了根,发了芽。
意识因为血液的流失而变得虚弱起来。
闭眼的瞬间,在黑暗中,少年似乎看到自己期望中的场景,与银发少女一起漫步花园,自己协着少女的手,一同踏上知更鸟殿堂的台阶。
少年低下头,意识沉入无际的荒无之海中。
【你还真是...哎,这次...就当还愿了~】
怪物再次分裂开,它那巨大骇人的口器,对准少年的头顶,准备连同少年和他的同伴一起吞没。
“最后的胜利,终究是属于我的!”
猩红肉球的巨口彻底覆盖住两人的形体,它现在只要将他们吞噬掉,就再也没人能阻止自己!
在怪物扭动着吞噬的时候,一阵微弱金光夹杂着黑色从少年眼眸闪出,只是怪物看不见而已。
【要准备好哦,怪物先生~】
某人的意识上线,随之而来的就是身体上的改变。
红色剑刃突然重新燃起烈焰,另一把冰蓝色的剑兀然出现在少年...嗯不,是女孩的手中。
轰咚!——
怪物突然感受到异常的炎热与寒冷,分别在口器的左右两侧,有什么东西在挥砍它。
“什么!竟然还在反抗!”
吃痛的它猛地压缩身体,想要尽快吞噬掉一切。
但,事情又怎会如它所愿。
悦耳冰冷的女声突兀出现。
“地渊的潮声!”
毫无征兆,大地在震怒,强烈的震荡波动自女孩为中心释放出来。
轰咔!——
怪物的口器顷刻变为漫天乱飞的血液和骨肉,它们犹如雨点般落在叶片上,随着重力滑落,被大地上的裂缝缓缓吞没。
怪物大惧,赶快挪动开巨大的肉身,拖着口中的残肢,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地之上,又升起巨大尖锐的血色岩峰,层峰叠嶂,把怪物死死限制在其中,它现在成了困兽,灰尘弥漫在空气里,它赶快用身体吐出数只复眼,它急切地想要看清是谁破坏了自己的吞噬!
一个女孩稳稳地站起身,回头看向怪物。
“你怎么会!这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怪物怒吼着。
哪还有什么黑发的少年,一位黑色长发的女孩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它的眼前,她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样子,但是那冰冷的眼神,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山,黑色如夜的长发,饱含着无限的肃杀之意,少女看起来纤细如葱白的手,竟然轻松的提起来两把剑刃,修长白皙的双腿,动起来却如雷霆般迅疾,少女娇小玲珑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从上方袭来,一红一蓝,两道饱含着的冰火力量的斩击而下。
怪物来不及躲闪,只能缩紧身体准备硬生生扛下来,它压根儿就不会想到,少年除了骑士的身份之外,还隐藏着这样的一面!
难道组织的信息是错的?怪物不敢去想,它拼命地扭动身体想要逃出岩峰的束缚,活着才是它当下的首要目标!
怪物抱着侥幸心理,确信自己不会死于斩击之下,只要留下一点血肉,它就还有机会,他还能卷土重来!
“你以为,这次还逃得掉吗?”斩击落下前,少女开口了,本是娇声如出谷黄莺,但是此刻,怪物听着却像是地底祸乱人心的恶魔在轻语。
血红的剑刃燃起烈焰,冰蓝的剑刃爆发出寒气,斩击之下,怪物的血肉飞速崩解着,剧烈的温差让血肉无法重组,碎裂成块,再被烈焰焚烧,再被寒冰冻结,循环往复,直到变为灰色的粒子,飞散空中。
“不!这怎么可能!我的血肉!呜呃!啊啊啊!——”怪物嘶嚎着,却动不了,巨大的温差导致的气流压力,压得它无所遁逃。
“死吧!”
少女下达了最后审判。
雪花和烈焰在起舞,冰与火在高歌,血色岩峰在收拢,压缩。
“不——不可能!我怎么会!————”怪物的刺耳声音随着灰色粒子的增多而彻底消失,地上剩余的灰骸随着夜风成为了森林的养料。
“肃清,完成。”
黑发少女冷冷说了一句,从黑色碎花边的裙子夹层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手中的剑刃,它们焕发出白色的光芒,随后变为了两把小剑,融入了少女的手背中去,浮现出一蓝一红两道印记。
少女叹了口气,蹲下身,以指为笔,在地上划出星芒五角的符号,随后又从大腿上绑着的花边白色蕾丝带上拔出一瓶药剂,努力地拔了一下瓶塞,纹丝不动,少女微微蹙眉,露出皓白的牙齿咬着,总算拔开了,绿色的粉末撒到符号上,一阵奇异的淡金色粒子从符号中上升,逐渐融入少女的身体中,黑色的长发在变短,稚嫩的脸庞在改变,黑色的便捷式礼裙在变化,变成了背后破开大洞的黑色男式校服。
黑发男生又出现了,只不过,身上的焦黑伤痕在慢慢恢复成白色,腿上的口子也在愈合着。
‘少年’拍拍手,打了一个响指,意识逐渐被拉回现实。
“嗯,这是...”少年惊讶地看着自己,伤口全部好了,而自己也没有变成另一个人。
【这下,我们互不相欠了。】
“为什么?”少年不是问着空气,而是问着寄宿在自己身体内的那位。
【别问,要真是想感谢我,不如~请我吃点好东西!】
“啊这——”
少年有点心疼地拉了拉身上的校服,这可是好不容易在学院里勤工俭学才买到的,本来要补衣服的钱,现在要给小饭桶装饭菜了。
【你在骂我?我可是救了你耶!快回去请我吃好吃的!】
“是是是,我的小祖宗。”
少年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怎么就摊上了一个关键时刻能发挥作用的家伙呢,关键是,自己还一时半会儿和她分不开。
【嗯!我想吃蛋糕!卡缪尔家最大的那个!】女孩高声喊出,在少年的意识中比了一个‘好耶’的手势。
“什么!”
少年的钱包,今天彻底会被榨干吧。
地上的符号消失,少年身上的伤差不多都治好了,地上的同僚也被完全治愈,当少年想要背上同僚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焦急地呼喊。
“你怎么又自己跑掉了!”
银发的少女从天而降,身着冰白色的华贵礼裙,背后晶莹的冰翼散去,看到少年身上开出大口子的衣物,她一阵小跑,因为鞋子的缘故踉跄了一下,她担心地踮起脚看着少年的脸,捏了捏,又检查起他的背后。
少女背后随后落下几位仆从,他们接过少年的同僚,和银发少女对着眼神,立刻心领神会,匆匆离开了。
“我没事的。”
少年张开双臂,活动了一下身体,想表示自己真的一点事也没有。
“别动!让我好好检查!”
银发少女山泉般灵动的声音里带着责备,她生少年气了。
【你真是什么都想一个人担下来呢?你和她一起的话,那个怪物就用不着我出场了吧。】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任由银发少女检查着。
望着银发少女倾国倾城的脸蛋,微微生气的红色酒窝就像画家点缀的绝妙一笔。
【真是的,明明两个人都互相喜欢着,你应该主动点去表白的。】
少年嘴上不说,心里想着眼前的女孩,她穿着高跟鞋,刚才落地的时候一定搁到脚了。
“呼~还好没有大碍,你每次都这样!你就不能,诶啊!”
少年蹲下身,伸出双臂,左手挽住银发少女的双腿,右手托住她洁白的后肩,手臂上用力,迅速地抱起银发少女,准备往远处走去。
“你!做什么啊!我...可以自己走的!”
银发少女害羞地把头全部埋进少年怀中,她没想到少年这么大胆,明明,才正式确认那个没多久...
“你的脚,现在很疼吧。”少年温柔的问着。
“才...才没有!”银发少女狡辩着,还好把仆从都遣散了,不然这样子被看到,就不好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被公主抱吗?”
“我...我只是。”
银发少女刚想说些什么,但又咽回去了,少年说得对,她的脚确实很疼,而且自己,也一直想要少年这么做,少年突然的开窍,让她心里...其实很高兴。
【你们两个人啊,真是替你们操心。】某个电灯泡吐槽着,只有少年自己听得到。
少年看着眼前的银发少女,她那安心的表情,让少年心中也安定下来,最开始见到这份安心,是什么时候呢?
月光在森林之风中拨成丝丝缕缕的流光乐谱,时间回到两年前,那个记忆开始的地方。
ps:本文采取倒叙,主角的改变在第二十六章,也是从二十六章开始正式进入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