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离开组织大楼?”听到苏盼秋的话,沈幼伶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质疑,反而是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脸上满是惊讶。虽然她和苏盼秋见面的次数并算不多,但组织里关于对方的传闻却一点都不比自己的少。

沈幼伶好歹还要偶尔出一趟门,再加上她那头显眼的白发,组织里见过她的人并不在少数,而且大部分人都是没有勇气去说她坏话的。毕竟少女的名声在组织内说好不好,但说坏也真算不上有多坏——只要你不是故意去招惹她,她肯定不会管你。

所以,比起特别支援组内的称呼,沈幼伶的另一个外号反倒更出名一些。

暴君。

可苏盼秋不一样。分属研究部的她本就不怎么需要出门,再加上自身特异点的身份,实际上见过她的人并不算多。组织内大部分关于她的传闻都只能算是以讹传讹,甚至是恶意中伤——读书人说出来的话总归是比那些糙汉子们的要尖酸刻薄得多。

当然,对那些传闻沈幼伶并不会尽信,只是多少能从中察觉到一些东西。比如说,对方的性格与能力,以及……那近乎于自闭的性格。自从苏盼秋成为“A级研究员”,她就几乎再也没有和任何人共享过自己的课题,就连实验室都不允许别人进入。

在大多数研究员口中,苏盼秋都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同事,每次和她交谈时都会感觉自己毫无隐私可言,如果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甚至会被少女毫不留情地数落一番。可有趣的是,虽然苏盼秋很少会将自己的课题共享给别人,但对于别人的合作请求却很少拒绝。

那时候沈幼伶就看得很清楚了。即便苏盼秋身上真的存在着什么问题,但大多数人都只是在妒忌着她的才华与地位,又或者是被少女落了脸面,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会好听到哪里去。沈幼伶知道自己脾气不怎么好,保不准对方说些难听的话就会翻脸,所以一向都不怎么愿意靠近苏盼秋。

她对于少女为数不多的印象便是缺乏感情——用二次元的话来说就是三无。可现在这位自闭的三无少女竟然说要和自己一起去找叶歌,沈幼伶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不是对叶歌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毕竟上一次自己带着叶歌来这里的时候,对方就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兴趣了。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光坐在这里就能知道他的去向。”苏盼秋摇了摇头,说出来的理由倒是相当合理:“如果能让我看看他最后待过的地方,或许还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那外出申请呢?”沈幼伶问道。

“我属于研究部,不归执行部管。”苏盼秋淡声道。她的意思很明显了,只要她想出去,那就随时都可以离开。因为她在研究部里也是属于说一不二的主,大部分流程审批都有资格插手,更别说只是自己的外出申请了。

“但是,为什么你要做到这份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好像也没见过几次吧?”沈幼伶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看着对方。

“我可以理解成,这个问题是出于‘监护人’的立场么?”苏盼秋把手插进白大衣的口袋里,微微抬起头直视着沈幼伶。她很想让自己的气势看上去不输给沈幼伶,但气场这种东西确实不是一两个小动作就能弥补的。

“你就当做是这样吧。”沈幼伶也懒得解释,干脆点了点头。

“那就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你不清楚他遭遇了什么,所以还有时间慢悠悠地寻找外援,甚至希望他能够自己解决这些问题。但现在我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无法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继续去做那些对我毫无益处的工作。”苏盼秋少有地说了一大段话,随后稍稍移开视线,“而且,我和他有约定,如果他就这么死了我会很头疼的。”

“约定么……”沈幼伶眯起眼睛,却没有马上去问这个约定的内容,反倒是说道:“其实你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毕竟你要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也不可能真的拦着你去找他。”

“我不希望我的行动会干扰你的判断,所以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苏盼秋抿了抿嘴,“有些事情只能由你去做,他从一开始就将选择权交到了你的手里。”

“那就走吧。”沈幼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边走边说。”

苏盼秋抱起幸运跟上去,在两人一起等待电梯的时候,她才先开口道:“其实在第一次见到叶歌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了。这一天迟早会来,只不过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晚而已。”

“是因为之前的那个永眠者吗?”沈幼伶当然知道叶歌原本的身份,甚至当时唤醒叶歌的人就是她自己,那份关于【O-139】的档案依旧留存在她的手机里。只不过后来叶歌从未表现出任何异常,所以才没有人再把他和那位永眠者联系到一起。

包括沈幼伶和柳依依在内,所有人都认为叶歌已经彻底替代了O-139,所以现在O-139这个编号已经被删除了——或者说被下调到I级的无效档案里。但由于叶歌的来历过于离奇,哪怕是见多识广的组织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他所说的话,所以他仅被当作是美梦之神的另一个“恶作剧”——那位神明也确实做得出这种事。

“那位永眠者并没有消失……或者说,它一直就藏在叶歌的梦里,不断侵蚀着他的记忆。为了彻底摆脱对方,他必须找到一个足以代替对方的梦。”苏盼秋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遇到的第一个梦境应该就是你的。”

“嗯,当时他确实擅自跑进了我的梦里。”沈幼伶微微皱眉,尝试着去回忆当时的情况。可这时她才忽然发现,那些记忆竟如镜花水月般模糊,明明她记得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却很难用具体的措辞去描述出当时发生的一切——唯有那个梦清晰的留在记忆里。

“可你难道就不好奇,他在没有得到你的许可时是怎么催眠你的吗?”苏盼秋问道。

“……美梦之神也在那里。”沈幼伶并不蠢,被苏盼秋一提醒便马上反应了过来,随后有些疑惑地问道:“可这和叶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刚好,电梯掐着点到了。两人一同走进电梯里,按下一楼的按钮以后才继续交谈。

“神明并不会无私付出,他们所允诺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你和我应该对此有最深刻的体会。”苏盼秋看了沈幼伶一眼,“而他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藏在那个梦里。”

“这才是他执意要接近我的原因?”沈幼伶微微歪头,脸上却没有多少恼怒。她从不觉得所谓的“喜欢”会是出于感性,那些借口也只能用来欺骗自己。她一直很清楚叶歌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所以两人的关系中不应该掺杂任何烂俗桥段,仅仅是各取所需就够了。

“我也无法保证他是否真的付出过真心,但起码他应该是没有刻意去欺骗你。”苏盼秋很平静地给叶歌说了一句好话,“你的美梦和别人的美梦对他而言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人的美梦对他而言只能算是‘养料’,但你的美梦却是他手里唯一的筹码。赢了自然能获得更多,输了便会一无所有。”

“可他明明没有得到我的美梦……”沈幼伶眨了眨眼,忽然反应过来。

幸运抬起头看了沈幼伶一眼,很明显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继续低下头当自己的透明猫。它知道的其实比这两个人都多,只不过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

“所以,决定权才会在你手里啊。”苏盼秋揉了揉幸运的脑袋,“要不要救他,完全取决于你自己。而你所要付出的,或许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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