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稚道:“请师兄找霄首座一谈。”
“所谈何事?”
“谈一个故事,一个铲去心腹大患的故事。”他不疾不徐道,“掌门有舔犊之情,师兄又有除患之利,情利两合,事便能成。”
夏稚继续道:“一山不容二虎,当师兄崭露头角,首座自然要进行压制,以彰权威。所以你要另寻他路,而这条路,掌门替你选了执刑堂,娶了大小姐,自然得掌大权。”
霄飞云手指轻扣:“而我参与此事,就势必与其他的门中俊彦起冲突,届时一场明争暗斗,而掌门独坐钓鱼台,稳获渔翁之利。不管谁胜谁败,那时一纸文书,名正言顺地拖延一年,而这一年里,足够发生许多事了。”
“师兄慧眼,此局大抵如此。”
“所以你替我选了什么路。”
夏稚倒了杯酒,沾上酒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大字。
修,武,楼。
霄飞云沉吟道:“此乃大敌,如何取信与人?”
“苦肉之计。”
“如何行之。”
夏稚淡然自若道:“自然是师兄与霄首座所讲的那个故事了。”
霄飞云面色不动:“要如何讲?”
“儿子有一个心上人,却被迫要迎娶别家女子。为了爱情,儿子毅然与父决裂。然而父亲位居高处,割据一方,势力极大。为了自保,儿子只得找上父亲的仇人,以得庇护。仇人自然不会放弃这样一把利刃,于是他让儿子冲锋陷阵,和父亲的势力对上。儿子做得越多,与父亲仇恨便越大,地位也就越高,后来便成为了敌人的二把手。”
“这故事未免流俗。”
夏稚接着道:“之后,数次大战,仇人受伤非轻。后来,一名大敌登门,一刀杀了仇人,儿子临危受命,登上大位。”
“怎样,师兄,这故事讲得好吗?”
对坐的人摇头:“大敌是谁,刀从何来?”
夏稚再次笑了,指了指霄飞云,“这口刀,不是已经握在你手上吗?”
“我手中无他,刀从何来?”
霄飞云摊开双手,手上空空如也。
夏稚将随身一口佩剑放在他手中。
“这不就有了吗?”
霄飞云看着手中剑,这是一口最平常不过的砺剑派制式长剑,但在剑柄上刻着的一个字,让它与众不同。
这个字,很少人会用到,更不要提刻在视若生命的剑上了,在霄飞云二十五岁的生命里,也唯有一个人用此字做姓。
这是一个“宴”字!
霄飞云猛地睁开眼睛:“是,他!”
“正是他。”夏稚反问道,“难道他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霄飞云紧紧握住剑柄:“剑是一个剑客的生命,如今剑在谁手,谁自然便是剑的主人。”
他看向面前这个斯文俊秀的男人。一身干净的布衣穿在夏稚身上,浑身上下不带半点外物赘饰,整个人带着一种清澈且安静的气质。
只看外表,夏稚无疑是那种,能一整天都待在故纸堆里,安安静静研究学问,不问世事的学究。
但谁又能想到,有着这样外表的一个人,心中究竟有着多少盘算。
“我知道师兄你在想什么?”
夏稚看着霄飞云的眼睛:“我与你非是一种人,我心中所求非是权势。”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自保而已,人在江湖,受江浪拨弄,身不由己,而我只是想拨弄江浪罢了。师兄当知晓我之脾性,从不说谎话。”
“哈,只是语露三分,隐藏七分。”
“师兄慧眼。”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师兄,手尾交你收拾,我告辞了。”
夏稚拱手,朝门外走去。
这家酒楼保密性极佳,即便是有人在屋中大声歌唱,门外之人也不会听到半点动静。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高大青年,夏稚朝他一点头,那人拱手以应。
内门弟子走入雅间,将门关上。
霄飞云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那口剑就横在他的膝上。
“海广,你去付账,然后便回家睡觉。记得,今夜是你约了夏稚一同喝酒,自始至终你都不曾见过我。”
庞海广沉声道:“属下明白。”
夏稚回到医馆时,已经过了亥时。
夜晚的客人总是不多,今夜尤其稀少,月光洒进正堂,照得满室寂静。
满屋的烛火辉映,舒清清趴在柜台上,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连夏稚进门的声音都没吵醒她。
她睡了有一会,唾液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淌在桌上。
夏稚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吵醒她,只是轻轻把屋外的木牌等杂物收拾进屋。把东西都归置妥了,又从里屋拿出张毯子盖在她身上。
他扫了一眼屋子,确认没有问题,随后将所有蜡烛吹灭,这才关上大门离开。
黑暗中,有一点晶莹悄然闪烁。
次日,午后。
夏稚在医馆里忙着煎药。
有时候住在附近相熟的主顾,在药铺里抓完药后,会请医馆来熬煮。
之前是舒清清负责煎,现在换成了夏稚。
无事可做的医生,不知从哪搞来一盒蔻丹,正用细笔,轻轻在指甲上涂着。她似是涂得无聊,随意道:“哎,听说向大小姐的称心楼,八大真传里边除了霄飞云之外,人全都到齐了。”
夏稚扇着风:“青医庐的方韶灵不是女人吗?她怎得也去凑这热闹。”
“嗨,谁教她最好的闺蜜就是向大小姐呢。”
涂完了双手蔻丹,舒清清举起手自我欣赏,又朝夏稚叉手。
“这颜色好看吗?”
夏稚看了那片红色,端详了好一会才道:“像是艳了些。”
“好,那我改天再试试别的颜色。”舒清清垂下手指,闲聊着:“你猜最后谁会抱得美人归?”
不等夏稚回答,她自己先自语道:“我觉得左承象最有可能,毕竟他和大小姐是青梅竹马,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不过说到皮相还是林默最英俊,霄飞云也不错,可惜他这次没来,估计是没那个意思。”
“或许最后的胜出者,不在这些真传里呢?”
“怎么可能?”舒清清摇了摇头。
等这味药煎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来喝药的王姑失去了以往的精明,她神色恍惚地把汤药一饮而尽,一反常态地没叫半分苦,甚至连衣领的药渣残迹都忘了擦。
“她,她这是怎么了?”
王姑走后,舒清清看着她远去,嘴唇微张,呆愣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一块糖。
“往常她喝药都是直叫苦,非要再饶一块饴糖压压苦头,今天这是怎么了,丢东西了?怎么魂都没了?”
“谁知道呢。”夏稚收拾着汤锅,“快把糖收起来,别让她看见了,不然咱俩又得听她哭了。”
“对对对。”
舒清清手忙脚乱地翻出盒子,把糖放进去。
刚放好,就听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清清!”
ps:心情不好,没有仔细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