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家餐厅的二楼,窗下的街对面,就是技力之国宪兵队的总部。

按理说宪兵队算是军队系统中的监察机构,设置在如此平民的地段是本国的传统还是基于某种意义上的自信我也不得而知。

夜幕昏暗的光线中,那规整严肃的方块建筑和庭院给人一种酝酿着什么阴谋的错觉。

多看上几眼,会让人心中蒙上一层莫名的恶感。

我不得不反复提醒自己“眼下对法迪拉的判断还不够客观”这种话,才能努力保持以中立的视线审视这个地方。

一日高:报告,车辆准备好了。

普雷曼:好,照计划执行便是。

一日高:是。我先下去待命了。

普雷曼的计划大致是这样的:先让半月出流在宪兵队的后门逗留一会儿,装作像是在等人的样子,引起宪兵队的注意。

一旦有人上钩前来接近和问询半月出流,埋伏在附近的李唯射便用涂上了猝麻的箭支射向士兵的四肢。

然后半月出流再立刻堵住士兵的嘴,把他送到另一个角落一日高准备的车上,直接运走。

万一半月出流引来的人不止一个也没关系,只要不超过四人,李唯射都有自信同时命中。

普雷曼:第七剧,这还是我带领的拓荒队第一次以人为目标进行任务活动。

普雷曼:你觉得我们能得手么?

第七剧:…………

普雷曼:怎么,心里还在想要不要做?

第七剧:……不是。我觉得大家应该没问题吧。

第七剧:和我们之前经历过的状况相比,人类太藐小了。

第七剧:只是……攻击同类的行为,我还是觉得有点……

普雷曼:有点什么?

普雷曼:人类会伤害同类,这不是人类的本性么?

第七剧:你这说法……

普雷曼:第七剧,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

普雷曼:你因为正当防卫而杀死行凶人之后,被关押在技力之国的羁押室,当时你对我说的话。

第七剧:…………

“第七剧:我担心其他的解决方法会让我失去一些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

“第七剧:人性。”

“第七剧:我必须要保持符合你眼前的我的形象的人性。”

第七剧:那些话,怎么了?

普雷曼:在我看来,你对人性的理解还太单纯了,第七剧。

普雷曼:没有体会过极恨是不会懂得真爱的,没有领略过极痛也是不会明白所谓温柔的。

普雷曼:假如一个人心中潜藏着某种原始的欲望,他却没有体会过那真正的滋味并征服、理解它的话,我不认为那个人能永久远离那股欲望。

普雷曼:暴力,**,野心,都是如此。

普雷曼:人类绝非自我压抑就能解决一切的生物,相互伤害是人类活动的一种必然结果。

普雷曼:——这是我在诚国和技力之国生活和成长之后学习到的信条之一。

普雷曼:你的信仰和信条呢,第七剧?

第七剧:我的……

第七剧:…………

和谐大法好。

普雷曼:不说我也大概知道是什么类型的社会准则了。你这个人很好看懂的。

普雷曼:总而言之,今晚你也不能只当一个看客,第七剧。

普雷曼:等他们把人弄回来了,你也来试试施虐的滋味吧。

第七剧:……!

普雷曼:没关系,我会保证对方不会死的。

普雷曼:保证猎捕到的猎物不死,这种事可是我们拓荒队的特长。

普雷曼:试过一次,你就知道了……

…………

…………

技力之国宪兵队总部,一个男人从内部走了出来。

他并不是属于这个机构的人,不如说是一个和军队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只是前天晚上,一件让他非常恼火的事情最终让他到了这个地方来。

在莱特达克王宫的晚宴上,他和国王的小公主接触了一段时间,从她那里看到了一枚戒指。

美丽到有些异常的戒指。

曾为商人的本能让他忍不住请求仔细观摩这枚戒指。也正是这个请求让他陷入了麻烦。

当晚离开王宫后,他发现自己的许愿点遗失了一部分。

一般来说普通人如果不进行祈祷许愿的话,是不会发现自己剩余许愿点的变化的。

但是他不同。他有自己的方法知道这一点。

那可是自己卑躬屈膝在三花旭的手下工作了那么多年积累的财富换来的许愿点,居然无声无息地就消失了。

这份懊恼和愤怒,甚至还让他在回家的路上手刃了一位素不相识的少年。

昨天早上冷静下来以后,他发现自己昨晚做的事情必须要去弥补,以防被追究责任的后患。

当然,他不能说自己在城里杀了人,只能先报告自己的许愿点遭受了莫名的损失。

但他并没有打算汇报给神殿,而是报给了技力之国的治安管理机构。

因为他怀疑自己遗失许愿点和芬瑞娜丝公主的戒指有关系。

这么做的好处是,一旦发生了立场上的冲突,将莱特达克的公主塑造成罪魁祸首的形象,自己很容易站住“受害人”的身份。

万一杀人的事情暴露了,自己也更容易得到同情和宽恕。

报告给中立的神殿,就不会有这些有利的条件。

只是,他没想到技力之国似乎并不很乐意做他立场上的靠山。

辗转好几个地方之后,他被人介绍到了宪兵队来,总算是初步实现了这个计划。

……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明明三战马上就要开始,自己还要在大会上全力以赴。现在还身陷这种琐事,真是意料之外的失策。

九天:…………

刚走出宪兵队总部的后门,他就留意到了异样。

那个在街边徘徊踱步的浪人打扮的男子……太可疑了,可疑到如果是宪兵队的人一定会上前去问他究竟是在干什么。

一种“有什么事件要发生”的感觉浮上九天的心头。不过他并不在意。

如果是以宪兵队为目标的话,和自己完全无关吧。

无视他,直接离开。

半月出流:……我说,你是从宪兵队出来的吧?

九天:…………

九天:你眼神不好吗?

真是个神问题。自己当然是从宪兵队总部走出来的,除非是瞎子,肯定都看见了。

半月出流:不,我眼神很好。

九天:呵……

亏自己还停下来搭话,果然不该和这人扯上什么关系。

半月出流:我只是想让你稍微停下来脚步而已。已经足够了。

九天:……?

——嗖嗖嗖嗖!

夹杂着剧烈的寒意,四股气流从身后直冲九天而来。

九天本能地原地一个小跳,抬起双手,堪堪避开射来的武器。

九天:——!

已经看清袭来的暗箭之后,九天双手猛地一沉,收拢自己的五指,想要抓住那暗箭——

——咔咔咔咔。

四支细箭有力地插在自己附近的地面上,九天跳起的双腿这才落地。

半月出流:…………

半月出流:你……居然还想抓住这样的箭?

九天:…………

九天:我居然没有抓住……何等厉害的射手。

半月出流:——李唯射,你失败了。看来得我动手了。

九天: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半月出流:我们的任务是带走一个宪兵队的人,无论他是谁。

半月出流:碰上这种事只能怪自己运气太差。

九天:哈……就这样?

半月出流:…………

半月出流:——就这样。

九天:——!?

强烈的不安。

对九天来说,明明对方人还站在自己的面前,为什么“就这样”三个字会在自己的耳后响起?

——对方已经攻击了!!

九天倏地一下蹲下身去,堪堪躲过一记直奔自己脖颈而来的手刀。

这身手,已经不知比普通的职业杀手厉害多少倍了。

九天:你这家伙……

无需思考,只是本能地抬起手臂,九天精准无误地招架开了半月出流后续袭来的第二发手刀。

连续的两个接招动作,已经让九天的身体进入了完全的战斗状态。

一个诡异的转身,九天躲过半月出流的第三次攻击,将右手撮起,猛地一下扎入对方的心窝。

半月出流:——咳啊!!

直击!半月出流踉跄地向后退出好几步,努力不让自己跌倒在地上。

半月出流:你……

半月出流:如果是普通人……这一下足以让心脏骤停了。

半月出流:你是想……杀了我?

九天:不是你们想先杀我的吗?我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半月出流:呵……可以啊。

半月出流:本以为很简单的任务,居然变得这么棘手……

半月出流:……我说,你能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吗?

九天:哈?又是这么奇怪的话。我怎么可能看到自己的表情?

半月出流:没关系,我来告诉你好了……

半月出流:我以前经常在血泊之中看见自己的脸上带着你现在的表情。

半月出流:张狂,得意,还有……“没人胜得了我”。

九天:…………

九天笑起的嘴角不觉又勾得更深了一些。

九天:那又怎样?

半月出流:大概吧,或许“我”不是你的对手……

半月出流放下手上的招式动作,微微抬起头,好像在仰望光明已所剩无几的今日的太阳。

半月出流:不过,“本大爷”是一定能把你带走、完成任务的!

??:——够了!

九天:…………

半月出流:…………

忽然,对峙的两人之间闯入了第三人,让他们不得不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半月出流:你过来干什么?计划有变?

??:不……我只是擅自过来的。

半月出流:…………

九天:这又是演的哪出,啊?

??:九天,你不认得我了呢。

九天:……?

对方准确无疑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让九天产生了另一份警觉。

这个男人打扮得很随意,中分的头发留得略微有些长,看上去不像是会参加三战那类的武斗人士,有着十足的文职感残留在身上。

九天确实不记得他了,只有他的发型微微让他回忆起了头发留长之前的自己。

商场时代的对手吗?

不……那时自己的对头应该没有谁会有如此恶质的一张脸。

无论这张脸平时是否也如此,至少此时在九天看来,那上面填满了恶质的表情。

九天:你到底谁啊?

??:…………

??:我……

??:——就是被你亲手毁掉了事业、还让萨维尔永远离开了我的一日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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