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从远征军的审判庭出来的时候,斋和已经搞懂了事件的经过了。

根据远征军的情报,图兰特尔以西,靠近魔族领海的地方,正在集结大量的魔族兵力。那里由魔族的五大地区长之一,海洋种潮汐女王管辖。斯坎普莉尔曾经发动战争大举掠夺过人类的领土,而潮汐女王则夺走了人类三分之二的领海。因此“恶魔”和“海妖”是人类对她们两人的蔑称。

没有人见过潮汐女王,不过据传说是一条美丽的人鱼,但是嗜好用人皮做装饰。在五大地区长之间,也是相当可怕的主战派。

然而,派斋和前去查看的目的却不在这里。

作为海洋种的潮汐女王,有着绝不输给斯坎普莉尔的战斗能力。斋和很清楚,所有的人都很清楚,这次去基本是凶多吉少了。

而这也就是巴拉亚特的目的。

审判前,斋和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威胁。敢杀斋和的话,斯坎普莉尔就会迁怒远征队,人类将面临重大的伤亡。但是巴拉亚特怎么说也是一块老姜,这是他想出的最为恶毒也最为稳妥的手法。

嫁祸。

一旦斋和活着回来的话,意味着他至少有了敌方的情报,那个时候再拉拢他,把他变成远征军手下的战士,对人类一侧也有很大的帮助。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斋和死在了潮汐女王的领土内。

那样的话,斯坎普莉尔对人类的愤怒就会转变成对潮汐女王的愤怒,魔族将会爆发空前绝后的内部大战争。

无论斋和的生死如何,对巴拉亚特、对第一远征军、对圣乔伊乃至对整个人类,都是绝不亏本的买卖。

这些事,斋和心知肚明。巴拉亚特也知道他心知肚明。因此在最后,巴拉亚特做了他最后一项仁慈,让伊兰与斋和同去,而不是把伊兰扣作人质。原因很简单,巴拉亚特的算盘打得很妙,但是有经验的猎手从来不把猎物逼入绝境。如果逼得太狠的话,斋和可以选择撕破条约,拒绝为远征军卖命,巴拉亚特除了关押他之外,也不敢处死他。

双方都是聪明人,因此也算合作愉快。

看似复杂的关押审讯与庭辩,到头来都只是为了利益服务的措辞大赛而已。

“那么,可以提供给我的情报就是这些了吧。”

斋和的手里握着一份卷成筒的羊皮古卷,那是情报科的队员用生命带回来的地图。当然只是摹本,原版已经放在第一圣光勇者学校的展览馆里,当成国宝向学生们展示了。他身披一件斗篷,眼睛半眯着,问向来送别的人。

现在的斋和站在西西亚的中部,这里万年都是荒漠。虽然从图兰特尔的边界过去要更近一些,但是整个图兰特尔与魔族的交界线全部都是战场。要想过去简直难上加难。而西西亚往西,穿过这些一毛不长的黄沙,可以看到一片广袤无垠的雨林,在树木间穿行的话,多少还有隐蔽的可能。

潮汐女王作为海洋种,拥有推送海风的能力,可以改变周围一定区域的气候风貌。本来西西亚以西,魔族的境内也是荒漠,但是在潮汐女王的控制下已经变成了雨林,几乎没有过渡地貌,沙漠以西就是参天雨林,和米斯特岗的反季节一样都是极其特殊的环境。

送他到这里的人是巴拉亚特、露琪薇恩、知布和慎真。比起祝他一路顺风,实际上就是一种监视,以防他逃走。当然这种事斋和永远不会明说,面子上的事情他会做足。

值得一提是,斋和身边的小伊兰也穿好了斗篷,这是远征军专门为伊兰缝制的小斗篷。不过伊兰穿上去还是很大,所以在远征军发生过奇怪的一幕,大庭广众之下,斋和用带着镣铐的手接过针线刀剪,把斗篷改小了。

虽然穿起来正合身,但是伊兰穿着斗篷完全没有斋和那样的帅气和成熟,斗篷的帽子稍不留神就会挡到眼睛,而挡到眼睛的时候伊兰就会畏畏缩缩地用手去扯斋和的衣服,示意他自己看不到了。就结果而言,斋和不得不一直牵着伊兰的手,兼职干着导盲犬的工作。

在魔族的区域内,不光斋和要挡住脸,伊兰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就这些了。我再说一遍,斋和,你需要搞清楚对方的兵力、种族、目标,如果对方是以进攻为目的的话,还要搞清楚突破点和主战场。只要这些没有弄清楚,你就不被批准返回人类的领土。”

巴拉亚特的神色看起来依旧威严,但是远没有在审判席上那么可怕。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更接近于一个一丝不苟的老者。

斋和环顾了一遍四个人,点了点头:

“最后,我还是有一个问题。如果在我得到情报后,对方又做出了更改怎么办。比如说原计划是在图兰特尔突破,但是我们架好防御线之后,对方也后发制人地选择了米斯特岗。这样的情况下算我的问题么?”

“你只需要探查情报就够了,算或不算,不是现在可以定论的。”

巴拉亚特的回答模棱两可。

斋和牵着伊兰的手,头也不回地踏入滚滚黄沙之中。

露琪薇恩还想说什么,但是终归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知布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慎真一眼,移开了视线。

出去巴拉亚特和伊兰之外的四个人,曾经是第一远征军的核心。慎真、莱昂、知布、露琪薇恩,背靠背站在的四个人经历过无数艰难险阻,打过数不胜数的攻坚克难。即使在面对斯坎普莉尔那样的对手,四个人的配合也让整个团体都活了下来。而现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在这个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想到了那个场景。

他们亲手杀死莱昂的场景。

如果莱昂还在的话,他会说什么呢?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斋和转过身,斗篷的帽子盖住了他的半边脸。巴拉亚特他们看到那个人说了些什么。但是黄沙散漫,一阵风呼啸而过,没有人听到他的言语。

只有离他最近的伊兰,听到了他温柔的声音:

“把帽子戴好小伊兰,别让沙子灌进衣服里。不用害怕,没事的。牵着我的手,就算这个世界待你毫不温柔,只要在我身边的话,我总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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