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营司令部里,埃莉诺正坐在对门正中央的那个位置上打量着众人。

这是她批准兰斯进行大刀阔斧的军事改革整整一个月后,而今天她来到这儿也是为了检验他的改革成果。

空气异常的沉闷,大家围坐在一个长方形的桌前沉默不语,他们大多数人都握着笔在自己桌前写写画画,然后不时抬起头看看兰斯,又看看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埃莉诺知道他们想说什么,都是想让她叫停兰斯这个小毛孩的胡闹。

在座的都知道,战争已不可避免。等春耕结束的四月下旬,战火就将燃遍整个王国,他们只有四五个月的时间来准备一支军队了。

而现在,通过曼努埃尔汇报上来的结果来看,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

她透过窗户看了外面演练场一眼,已经接近中午了,还有小队现在才稀稀拉拉地回到终点,二十里的路程,这个成绩可算不上好看啊。

其实就曼努埃尔一个月之前报告上来的训练结果来看,这群在兰斯执意要求下降低标准招募进来的农民,根本称不上合格的士兵。

不管是体能、格斗都统统比不上之前自己招募过来的那些士兵。甚至是学习起来非常容易的火枪,及格率也惨不忍睹。

而军纪方面就更不用看了,曼努埃尔让一群骑士对着他们组成的人墙冲锋,等到接近的时候再刹住马的脚步。尽管已经事先通知过他们这只是一次模拟训练,但那些农夫的表现依然很差劲,还没等马匹跑到中途加速阶段就纷纷丢盔弃甲一哄而散了。

和王都老禁卫军们在减员一半以上依然能保持阵型的铁一般纪律相比,差得太多太多。

招募他们唯一的好处估计就是不用发军饷了吧。

难道他这步棋走错了吗?

要知道,军队可是一个领主的心腹,由外人干涉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当大臣们看到兰斯那张干预军队事务的改革方案的时候可都是清一色的持反对意见的,雅格达甚至还说过“要是任由兰斯这小子在军中胡闹,我马上就辞职!”这种话来。

但最后埃莉诺还是批准了他的方案,让曼努埃尔全力协助兰斯进行军队改革。

事实上,到了这一刻,军队的一把手已经变成了兰斯。

没有别的原因,她相信他。

或者说,她别无选择。

埃莉诺看向坐在一边的兰斯,这人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是这幅毫无波动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话说,埃莉诺看他喝茶的时候杯中从来没有放过任何调料。

这种从远东进口过来的昂贵饮品因为在热水冲泡后有一股独特的清香,而且还有提神的作用,深受到贵族们的喜爱。听说在原产地的人们喜欢直接冲泡着喝,但在这里,大多数人都不习惯其中带有的那股苦涩的味道所以都喜欢在里面掺入牛奶和糖冲淡里面的苦味。

还真是个口味独特的家伙。

而此时兰斯正盯着对座的财政总管雅格达看,这位老同志的脸色是在座的各位里最难看的那一个,他鼻子下面的那撮胡须都快翘起来了。

兰斯不知道他的年纪到底有多大,六十?七十?还是已经八九十了?反正能在这种医疗条件落后的地方活这么大年纪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天生体质就棒。

毕竟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也没能撑开他脸上那些深邃如大峡谷一般的皱纹。而他光秃秃的脑袋上面就算有头发的话,估计也是一片苍白的。

不过与其外表相比,他的精神倒是不错,没有那种年纪大的人老态龙钟的样子,自己跟他对视了快一上午了,他还没显疲态兰斯倒是先打起了哈欠。

之前兰斯在新武器实验的优异表现,他终于是没有阻挠过自己在工业上的计划了。但在军队改革上面,雅格达还是要带着一群反对派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比如现在。

对于军事改革的事情,兰斯也没把握。这方面并不是他的强项。

但他总得试一试。

新式军队或许不能赢得胜利,但守着旧是绝对没办法赢的。

拼骑士高达的数量,你拿什么跟别人比?

其实兰斯已经大概摸清楚了改革成效不大的原因,主要还是基础教育的薄弱导致的。

许多教官都和自己抱怨过了,那群上个月还在地里挥舞着镰刀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平时背过的军纪条例转头就忘掉。射击训练时教过要领,比如最佳射击距离,教官们说的多少多少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是多远

而且还有一点,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

很多士兵说白了就是混子,抱着来这里混日子等着完成领主的征召任务就回家种地的打算来的。

自己就算给他们再好的待遇,他们也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征召兵而已,真的要他们说出“为公主殿下而战”或“为王国而战”这种话是不存在的。

兰斯在自己面前的纸上写出自己定的士兵作息表来,在晚上的安排那里挤出一些时间,添加上一个新的项目:文化课。而课程的主要内容就是教会他们识字,还有了解自己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

评价一个人或事物不能超过其所处时代的局限性。

民族主义有民族主义的弊端,但在现在,它是团结起所有说同一语言的人群最快的方式。

这时候,不知道是对面坐着的雅格达实在忍不住自己的目光了还是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一套反对自己的说辞,老同志清了清喉咙,站起身对埃莉诺行了个礼说:“殿下,我有——”

但他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悠长的小号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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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总算是赶上了。”

费多尔扛着手中的火枪,气喘吁吁地走进了军营大门口画的线,而就在他脚步刚跨过那条线的时候,教官就吹响了军号。

他也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把军号、军哨的各种指令分清楚,比如现在长长的一声号声,就是代表着要集结了。

他本来还想就地一屁股坐下好好休息一会儿的,听到这声音只能哀嚎了一下,扛起枪来赶到出操时自己的位置上去,而另外那三个他的同乡,早就坐在那里等着他了。

看到教官们走过来,他们也纷纷爬起身子,按照之前学过的那样列队站好。

“有必要做什么都要整整齐齐嘛......”费多尔小声嘀咕着,这个兰斯男爵好像特别热衷于此,无论做什么都想要他们的动作保持一模一样,明明大家都是不一样的人有自己的脑子,怎么可能做到完全一致嘛。

但他可不敢违抗军纪,还是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尽量让自己的身体站的笔直,把背着的长枪枪口向上,枪托贴地立在自己右腿边。

“立正!向右看!”他听到了教官发出的指令,挺直腰板、双腿并拢,把中指紧贴自己的裤缝。

然后当他转过头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女子领着一大群人走了过来。

“好漂亮......”他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她看起来非常年轻,没有穿着各个阶层妇女的身上都非常常见的裙子,她也不似贵妇人把披头散发或者和普通妇女那般梳成大辫子盘在脑后,那金色的长发被梳成一条马尾高高挂在后脑勺,随着寒风轻轻飘扬着。

她身上穿的是类似之前教官们穿的那种军官制服,身上披着一件下摆长到大腿处的蓝色大衣,上面有两排明闪闪的扣子,而裤子则是鲜红色的马裤,大腿处特地加宽了一截方便骑马时活动,然后裤腿在膝盖处猛然收紧,最后塞进了一双牛皮长靴之中。

她身上没有过多的饰品,还穿着这身看起来并不华丽的衣服,在费多尔眼里,女人还是用鲜花、饰品以及华丽的衣物才能衬托出自己的美。

至于这位?就算她的容貌长得不错,可套在这样的皮囊里费多尔感觉就像宝珠蒙上了灰尘一般,没有了那种女性特有的美。觉得尤其是这衣服还是分发给军官的,军队的制服穿在这样的美少女身上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但费多尔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下去,他的心头就突然有了个疑问:为什么这里会有女人?难道她是——

费多尔想起来了,这里的人,头发都不是金色的。

他好像对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评头论足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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