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女性,中气挺足的,我们循着声音来源,与一位搬着凳子坐在床边的女医生对视……挺年轻的吧,应该也就四十不到的年纪?虽然现在还坐着,我也不是站立的状态,但粗略目测,在南方女性里算个头挺高的一位吧,脸型是挺像我小姨的,马脸,但比起陶燕姨的脸要圆润一点,所以整体比例就显得更协调一点,感觉身高……也会比小姨略矮一点?桥豆麻跌!我这关注点是怎么回事啊……

“医生你好。”还是老妈接口说话,“我们是章启轩的家人,今天是来提前看看康复中心的环境,还有配套设施的。”

这位女医生点点头:“知道了,你们可以看看相关康复训练的器械,可以简单询问,但不要干扰病人的锻炼……而且康复师们都在忙着照顾自己负责的病人,尽量不去影响他们,好吧?”

“可能有器械是空着无人使用的,但你们最好别让他轻易尝试。”医生一边**着患者的胳膊,一边说着,“有些不是偏瘫康复用的东西,他尝试了可能还有危险,而且没经过医生指导使用的,总归是效益低下,甚至是无用功的。”

老妈连连点头,我心里是松了口气,真不是因为想偷懒,我现在身体成了这种状态,我心里很清楚:必须认真做、认真学。先不说未来五年、十年这种长远的事情,以“走一步算一步”的态度来看,因为像以前那样的惰性来面对自己的康复,不单单是浪费父母金钱的问题,更主要的肯定是对自己的不负责——这点道理镜水还是懂的。但镜水的老妈,在以前有过强蛮命令我去做某些事的前科,虽然随着我逐渐成年,她也对我这类管束放开了很多,但我刚才就挺怕老妈不问医生器械的使用方法,直接叫我尝试,反正都是锻炼,多少都是进步——她的性格是往那方向去深究的,而且不太会考虑有什么后果,毕竟她自己、她周边的人,有时没有这方面的经历、经验……

我们就是在康复室简单转了一圈,看看刚才我们最关注的那台脚踏车,那的确挺先进的——龙头位置的屏幕,是显示出几组数据,正中间的是说使用者踩了多少圈,几百还是上千,换人锻炼的话有按键可以清零。其实想想,像这类器械,如果是以健身为目的,而非康复训练的话,那确实不用显示你蹬车这么久,相当于骑了多少公里、消耗了多少卡路里;而上方的十个小格,包括后面显示的数字“5”,经正在踏车锻炼的那位病患的家属介绍,那是代表蹬车时,器材给使用者施加的阻力。

我的第一理解就是类似山地自行车上,设有几个齿轮比的档位,低档是省力,高档位就吃力些。平地上每圈骑行地越远,那蹬踏的力度也就越重——这类脚踏车应该也是同样的逻辑,10档算是最耗体力、最能调动下肢肌肉,1档……我估计所有用过这台康复器械的病人,都不会想着试最低阻尼的模式吧……

“第一次用这台康复车的时候,章启轩要不要试试十档?”

???我不是不能理解母上大人的想法——希望我能以最高的状态迎接恢复训练的挑战,在黄金恢复期的时间内,尽快达到家人期望的程度,这我完全明白,我也完全不是因为她对我的期许、要求而感到无语甚至生气。我有气恼的地方是:我妈她不是走出康复训练室再对我说的这番话的,虽然声音不大,但训练室天花板挺高的,意思是说话带点中气的话,能略有回音,加上康复训练又不是聊天室,医生、护士跟病人的谈话大部分都不会是日常闲侃吧?这就使得老妈对我说话的时候,旁边正骑着自行车锻炼的老人家,以及在他身边的家人,听得到老妈的说词啊。

怎么?有点捧一边踩一边的意思?看到老者年纪比我大不少,加上看到阻尼系数略低,就说要我试试最高档的感觉?我滴母上大人啊,您这时扯上我,虽然我心里明白,你没有恶意,也没有万一对方觉得不舒服,有拿我当挡箭牌的意思,但这让我感觉脸热、臊得慌啊……我没有应声,回头眼神示意小舅公,让他不停下脚步,赶紧离开运动康复室,害得我都没有好好看看,有个人需直立,但脚下的垫座却并非实心,而是会以中心为轴,小角度上下左右地晃动——这对我来说应该是练习平衡感的不错器械,但我没有磨蹭到有人上来练习,给我一个示范的参考,就离开,来到走廊了。

老妈刚才跟我说那话,我不好当众怼她的不是,现在也懒得因为她的一句话,在公众场合跟她起争执、口角矛盾。但说实在的,置气还是有的,所以从刚才到现在,我没有主动跟老妈搭上话,是由她和小舅公,或者只是她在自说自话,我就默不作声听她讲,反正现在我说话也不算流利,与其自找尴尬,还是让她话题出尽,大家都安安静静最好……

其实还是不现实的——我们又不是看过康复运动室就回楼下病房的,按她先前的说法,还要见见接下来几个月同住一间病房的室友啊。但……怎么说呢,一开始在护士站的时候,护士确实告诉我要入住的病房是哪间,可我们三人似乎都没意识到:那位小胖护士大姐不是觉得,我们要去认识病友的。

嘛,也不难理解,毕竟都知道了大部分病患都在康复室做着治疗,医护人员想我们到病房去看的主要目的应该不是这么有人情味的,但……我们三人就是同一时间没能想到“病房里的病患现在大概率无法到齐”——这种挺简单的道理。该说我们一时间都挺憨呢,还是从侧面印证了,我们是有亲缘关系的一家人呢?

我们在进病房,见里面只有一张病床上躺着病人,护士在给这位老者换药,身边还有老伴陪护着,其他两张床无人,应该是去锻炼了吧?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老两口往门口看,连带着护士小姐姐也扭过头来。

“你们好,我们是章启轩的家人,今天来康复科看看,明天住进这间病房的。”老妈这么一解释,他们也就明白了——有一张床上的病号出院(也有可能是暂时出院?),他们肯定是知道的,现在算提前介绍,也算给他们礼貌、亲和的第一印象……老妈转头看向我,眼神示意,是要我也开口向老两口问好是吧?嘛,跟老妈刚才的置气不能跟与别人的正常交流混为一谈,这我还是明事理的。

“爷爷奶奶……你们好,我是章…章启轩,请多……关照。”

“哟,你好你好,小伙子好年轻啊。”虽然没有明说,但从老奶奶脸上的表情还是能看出一份惋惜的,“还在读书的吗?”

“大一刚读完,今年暑假回n市,七月份在外面玩的时候出的事。”虽然问起这些,听着多少会有刺耳的感觉,但这也是没法避讳的事情,自己会在之后的住院期间心性变得足够坚强……嘛,说是“麻木”也不是不行。

“不在家里,那是车祸还是?”

“他有先天的脑血管畸形,就脑血管瘤,在外面……离家也不远,走着走着就血管破裂,脑出血晕倒在街边,路人拨了120,我们家人是晚一步才赶到医院的。”老妈语速挺缓慢,语气低沉,像在回忆当时的感受。

“哦……我们家老头儿也是头部的问题。”老奶奶轻叹一口气,“他是脑梗,虽然救治得也算及时,但毕竟年纪大了……小伙子年轻,恢复力强,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哎哟,谢谢谢谢……”老妈连声道谢,我也是幅度挺深地点了个头,但无论我自己还我妈,听了中间床位病患的老伴的安慰,心里也不算多出一份希望、支持感,老妈是不自主地轻叹一口气,也跟老两口聊上几句,我嘛,从7.22出事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对于自己脑出血的事情,医生、家里人都没跟我详细讲解,我一来当时心里也是一团麻,加上自己不能流利地讲话,所以也没有追问到底。反倒是这次,老妈跟同病房的老奶奶说起我昏迷的那段时间的事情,我才明白,当时我是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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