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开玩笑归开玩笑,那里面的康复医师会照病人的状态,安排至少一期的治疗计划,输液其实也是算在其中的,两项并不是说一定要割裂开来,这道理……我不是降智了,应该能明白,我需要的就是不木然地服从。毕竟我得学、得与家人们一起记日常的方法啊。
我现在上午输液是占了整个输液量的四分之三吧,而且这不是住院病人想什么时候输液就什么时候开始结束的,医护人员上班,旁边的动静就让人睡不成晚、懒觉,更不用谈一些特殊情况了:半夜里没缘由地醒来,没法一觉睡到天亮;我之前习惯性地也不是九点十点就睡着的,无论大学前还是宿舍生活那一年;更别说还有病患家属来看望、照顾……我在保持清醒开始的一段时间内,晚上都不算睡眠质量高、能很快恢复精神力的那种睡觉,导致是做了挺久都没做的事情:睡午觉养精神。
所以28号,在我下午见到磊子他们几个之前,我是做了两件事:写一篇说说,吃完午饭小眯一会。抱着手机登qq、wx跟关系挺亲密的人聊天,自己玩会游戏——这都算是日常行为了,而且在我还没进康复中心,但最后这几天日常操作流程有习惯、无聊感时,我就会默不吭声地琢磨着:能否在我住院这一长段时间,甚至包括回家自我康复训练的真·一长段时间里,还能想出一样,可以消磨时间,顺带着还能鼓舞自己的项目?
看了之前我的说法,不难找到:午睡只是消磨时间,写东西才是起码一举两得的事情……虽然我用的量词有、夸张了——如果是说说的话,那么先不谈我构思到发布的耗时长短问题,怎么讲都是“一条”而不是“一篇”吧?
不过,假如你是真的懂镜水,或者你真就会读心术,你也会明白章启轩目前、包括后续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心理状况……这是后话了,现在我是难得地兴奋起来,决定我是要延续自己写说说、秀一下我文艺的气质,不要因为这次灾祸级别的事件,大脑出了事,但智力没受什么明显的影响的情况下,连闲暇的臆想都荒废了,导致一些自创的短句都没法作出来——那才是可悲、不该的。
“说是这么说,但写要写什么呢?”看着写说说的空白页面,镜水有点愣神,毕竟刚才自己的那种心情——激动、兴奋,算是我这一个多月以来难得的、正向的好情绪了,那顺势而为的说说,肯定也要是积极、乐观的文字啊,前面不说了吗——是以后回翻来看,也能鼓舞自己的一件件小财宝。
不用这时回翻前天我自曝的说说,我都能记得评论区里,李萤第一个给我留的言……虽然之前她没有得知我的状况,但当时我是感动的:第一个赞是思语点的,第一个评论是李萤写的——她们恰是我认为最重要的异性朋友之二。这话说得、你们听着好像有点怪异、渣的意思是吧?但这时候就别开这种玩笑了,我在这时提到李萤,主要是她在评论区里问的那句“你去哪(笑cry)”,是由肖大大代我回复她的,话说那条说说我在评论区里就没有我的影子……而有不少人也看到了李萤的话语,就让我有种回答她这句问题的冲动。
我去哪?其实严格意义上讲,不是我主动到哪个地方,但说是现实也好,命运也好,我的确因为这场病祸,被带往一个不同于身体健全人的世界,而且还不像大多数小病小痛那样,能完全治愈、“折返”回来。所以……既然说说的基调不是感伤主义,那鼓舞斗志也要自己找点小技巧耍耍——偏旁部首的增减啊。
我去哪?“我去那——涅槃,重生。”啧啧……虽然只是打在屏幕上,还没发出去,但自己已经挺臊得慌了。“哪”的确在字词的对应上是“那”,但……我严格来讲,还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我的答案模糊到根本不能算答案了好吧?而且后面接的“涅槃”、“重生”,能明白我的心态是够积极向好的,但就现阶段普及的医疗水平,包括过往类似的种种实例,都能明白:几乎不可能做到与文字一样的结果的。别人见到这条说说,也许知道情况的人,会顺手给个赞,支持一下,但家里人明面上夸赞,背地里是觉得心酸;外人明面是鼓励,背地都是现实的,无感、嗤笑,甚至是嘲讽“不敢直面现状”……
我是深吸一口气,说说还是发的,为了以后回看有那相关的记忆,但也因为我刚才想到的那些“顾虑”。像是陈秀眉等看我不惯的人,我想象她们得知我目前的际遇,不对我抱有基本的同情,反倒是自己暗爽——我虽说不会因为这种无根据的臆想,心中无端产出负面情绪,但我也不会让“仇人快”,自己笑话我“白痴”。我设的是“仅自己可见”,算是一个开端吧,给自己下定的决心:以后不能半途而废,在自我激励的过程中慢慢调整,找寻新的可能性。
“主要与我亲近的人大都不怎么避讳的。”知道肖宇娘、欧阳……本意不是恶意的,但说不定在某个时刻,告诉我说说的开端,他们的笑话是会让我感到不悦。在大概两点,我午休醒来没多久,手机振动响起……
“我高中同学……肖宇航他们,要来看…看我了。”
老妈点点头:“我去迎他们。”不一会,老妈是拎着一篮水果,笑着领磊子他们进病房。他们就只是四人,没有捎带着其他人过来,无论女生还是他们自己的基友们。顺着我妈行走的方向,他们一眼就见到躺在床上、上半身床位抬高一些,冲自己微笑摆手的镜水……点点头,下意识地也招手回应,但他们的眼神,我还是有注意到的。
中医方法治我面瘫的针灸美女医师还没过来,我之所以醒了,是右半边的手脚要做电刺激了。两台仪器,接着一堆线,末端连着贴片,开机工作时,我患侧的手脚没有盖着被子,话说这我觉得也没啥可避讳的,现在我的右手右臂、右脚右腿都贴有电极片,刺激得肌肉一跳一跳的,磊子他们当然看得清楚,但我想他们更关注的,还是左边颅骨缺损,现在不完整的大问题,我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眼神都往那边游移……
“我们出去一下,你们先聊着……感谢你们都愿意来陪章启轩。”老妈微微躬身,磊子他们回敬礼数更大一点,连说“朋友应该的”、“伯母客气”……家里人离场,也是空出几个椅子给我那同学坐,他们在床边坐下,我们互相对视着,短暂沉默,还是有点尴尬的。
“你现在……感觉怎样?”黛玉是率先开口了。
“还好,我……现在…就是z……做这些康复…治疗的。”这是我一个多月来首次见到同龄熟人,内心的激动是一方面,加上我这病情的后遗症(说话不流利)的担心,回答同伴的询问是比之前更结巴了一点,只能简化一下说词,配合自己眼神、抬头低头的动作、左手有扎针,但也能小幅度比划——能把表达效果弄清楚一点,不要让他们心态更沉重。
“过几天,我就t……调到洛…楼上了。”我指指天花板,“是康复中心,有更系统的……更好的方案。”
“过几天……就到九月开学了。”欧阳下意识喃喃道,“那镜水,你这是休学还是退学啊?”
“啧!”镓坤咂嘴一声,拍一下欧阳的后背,眼神是先眯眼看看欧阳,对视后,又引着欧阳的目光努了努门外走廊,“现在镜水还没过完恢复期,以时间换身体功能,目前肯定是休学啊,怎么会一上来就谈退学的事情?再说了,别再这种场合问这种话啊。”
“我这不是压低了声音吗?”
“我们坐在病床边上,镜水这张床又是最靠近病房房门的那张,这就有视野盲区啊。”镓坤一本正经说道,“万一刚才欧阳你说了那些话,正好镜水家人有什么事,比如什么东西在病房里,要取走,结果就听到了你刚才的说词,我们这几个不得……”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良?人家镜水都不会介意太多……但还是给镜水赔个不是哈,确实说得有点过了。”欧阳的性格我明白,这算别扭地给我道个歉,“镜水虽然从出事到现在,有一个来月时间,但事绝对是大事,情绪的话,镜水就算是我们几个当中最能把控到位的,也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到原样的。”
“你这话的意思到底是夸镜水还是贬镜水啊?”肖宇航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忍不住笑着吐槽道,“欧阳你先冷静一下,闭口不说话好吧?我们都觉得你的逻辑越走越奇怪了……”我们五人是经历了高三这最重要的一年,所以就算我们当中有人说话有些偏激、欠妥,其他四人大多数时候都只会一笑而过,不会记到自己的小本本上。这是我们之间很关键的信任纽带,彼此都知道,而且互相提醒着、帮衬着,是为了将来铺就一条更长、更坦的路。我现在跟肖宇航他们一起笑着,是有两部分因素促成的——欧阳的思维混乱,以及我们几人互相包容的温馨。不知道他们现在、未来,能不能意识到、理解到这一层,陪同期弱势的镜水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