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重新在楼下开了一个房。

等到点燃了房间里的烛火,摆上了棋盘。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窗户被悄然推开,清栀摸着黑夜翻了进来。

顾司像是料到她会出现,挽起衣袖捏起一颗黑子落下,他笑的沉默不语,清栀的眸子冷冷的看着他。

“你像是知道我会来。”

“你当然会来。”顾司轻轻的念道,“除开我,现在谁也无法帮你。”

清栀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

顾司打量起她,红绸缎里的姑娘一向都很绝色,更别说像是清栀这样花魁代表,而且还是一只魅狐。

黯淡的烛光照在清栀的脸上,顾司放下那封信走后,她第一时间就想将那封信纸扔进火堆里,救?如何去救?

她即将要度天劫。

狐宗濒临灭门,在庞大错综复杂的魔域里,她一只狐妖又能做什么?不依靠鬼寒派,当她度天劫的时,其他宗门肯定会出手,到时候连同苟延残喘的狐宗与她自己,所有的希望都会被搅碎。

更别说那种复兴狐宗这种天方夜谭的话。

可是..

清栀还是来了。

在这种绝望的时刻,她却不由得对这个男人的话产生了莫名的兴趣,或许是因为纶音的关系,又或许..是因为他下赢了那盘棋。

“你可知现在的状况?”清栀问他。

“大致了解一些。”对于狐宗,顾司在魔域这么多年,稍许知道一点。

“在人宗与魔域大战时,狐宗作为妖,并不被两大势力所接纳,所以当时狐宗的位置倒是尴尬,人宗剿灭你们的时候,魔域也没有阻拦。人最为擅长的就是排挤自己的异类,而现在你们也蜗居在魔域,守着那最后一点点可怜的地盘。”

顾司的话很尖锐。

尖锐到清栀浑身都发出不自觉的颤抖。

她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很愤怒,像是点燃了夜晚里的火焰,但很快,这股火焰被浇灭,这都是事实。

就因为她们是妖,不属于人。

所以无论在哪里都不受待见,甚至在红绸缎,她都必须时时刻刻小心的隐藏起狐妖的真实身份,不然下一秒她或许就会被烧死。

也只有鬼寒派的高层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我马上要度天劫了,顾少宗主。”清栀垂下眼帘,细长的睫毛轻轻摆动,“但妖族的天劫与你们不同,那是真正落下的天雷,以我现在的实力或许根本无法抵抗。”

“这些事情,顾少宗主可明白?”

顾司迟疑了一下,“你现在是一个人?”

“不然呢?”清栀的笑容里几分凄凉,她的视线飘忽不定,落到别处,一缕发丝向着右侧缓缓垂落。

“同门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被捕捉当做鼎炉,当成奴隶的也不少,我这样的,或许还算是轻松。”

她越说,眼眸越发的晶莹剔透,里面弥漫起水雾。

顾司深吸一口气,他的记忆其实很模糊,人宗魔域大战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任何记忆,只记得滔天的大火,染红了整个天际。

“有没有想过..换个方式生活?”

“换个方式?”

清栀喃喃自语,她垂着头,沉默了一会,最终发出一声嗤笑,那声笑像是鼻腔里涌出的笑声,充满着不屑与凄冷。

“顾少宗主,哪怕换个生活方式,天下又会有我们妖的栖身之所吗?”她忽然的抬起头,贴近了顾司的面前,一手打翻了他桌面上的棋盘。

“你告诉我,像我们这样的妖,会有栖息之所吗?到最后无论都是你们的宠物,用来取悦,奴役的对象不是吗?!”

清栀不像是那番从容淡雅,她声嘶力竭冲着顾司喊着,“你告诉我,我这般学习棋艺,学习琴艺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取悦你们,在这混乱的世间有一份活下去的场所,我们要求真的不高,我们就只要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可以生活的场所就可以了!”

“就可以了!”房间的烛光悉数泯灭,黑夜里,清栀抓着顾司的衣领,浑身颤抖不止,只留下沙哑的呜咽声。

“只是因为..我们是妖,而你们是人吗..”

她的声音小了下去,顾司从未见过一个女孩,明明是很淡雅阔然的女孩,对他发出如此绝望的呐喊,这道声音里包含了太多。

绝望?不甘?

他不敢去看清栀的脸,顾司有些后悔,唐突的想要替她做出某种决定,不站在当事的泥潭里,你永远无法体会别人的痛苦。

明明这些顾司是清楚地。

大约沉默了数十秒,顾司才张开嘴唇,缓慢的问道,“你距离渡劫还有几日?”

“与你何干?”

“论情,我家师姐亲自拜托过我,所以我帮你,以理的话..大概就是为了我刚才那句话道歉。”

“说错一句话你就要帮人渡天劫?”清栀讽刺一笑,“你以为是下棋呢,会这么容易?”

“我有办法。”

清栀的眸子看向他,看向顾司的眼睛,试图想从他的眼眸中读出什么,朦胧的黑夜下,他的瞳孔中闪烁着点点零碎的光泽。

“你什么时候渡劫?”

清栀用手背抹去了眼泪。

“还有几日,我能感觉的到。”

“鬼谷子答应的是用血珠帮你度过天劫?”

血珠,顾司曾经在顾幽煌手里见过一颗,是其他宗门送过来的礼物,红灿灿的很漂亮,像是一颗纯粹光鲜的宝石。

但血珠的内核却与它惊艳的外在截然相反。

万物皆有灵,血珠就是炼制精血魂魄诞生,一颗血珠也分品阶,炼制的万物之灵越多,时间沉淀的越长,增加的修为也就越多。

一颗血珠不知道献祭了多少魂魄,里面有多少冤魂。

“你也不怕鬼谷子骗你,他们给你的血珠,鬼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清栀摇摇头,有些苦涩,“我别无选择。”

顾司叹息一声,“我手里刚好有点东西可以用,应该能帮你抵御天劫。”

清栀眨了眨眼睛,她别过脸,脸上虽然充满了好奇,但还是冷冰冰的问道,“你很古怪,明明无修为却能抗住我的魅惑之术,身中数刀却和没事人一样,但这天劫,可不是这些小东西可以对比的。”

“我当然知道。”顾司笑了笑,“但我手上还有两件上古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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