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梅雨不停，一地青草在风雨中匍匐，这天气还是寒凉了，小童儿骑在牛背上，头戴斗笠，手持牧笛。男人头发纷乱，胡须拉碴，晃晃悠悠的往过走，就像地上的青草，鞋上粘着半张纸钱。

男人踉跄着摔倒在地上，惹得满身泥污，抬头看到了小童儿，晃了晃手上的酒葫芦：“喂，小鬼，这附近哪里有卖酒的？”

小童儿眨巴眨巴，没有开口指向远处村落，里中飘着淡淡炊烟，安静祥和，村口小屋子上挂着一方杏黄旗，上书个“酒”字。

“哎啊，”男人痛苦的躺倒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半边身子直往地下沉，“给我打壶酒来，钱我有的是，快去。”

小童骑牛停到男人身边，把他扶到牛背上，骑上牛悠悠的往村里走。

“哎呦，太晃悠了。”男人在牛背上很不安分，老感觉自己要掉下去。

“嘟呜呜——”小童儿吹起牧笛，清脆悠扬，斜风细雨间笛声像也有了温度，只是跟梅雨一般的凉。悠扬的笛声缓解了男人的不适，满脸雨水直往眼睛里淌，闭上眼睛，一片漆黑，牛蹄踩到泥坑里，啪嗒啪嗒的，雨水里满是青草的味道，牧笛声随着清风飘摇着，男人昏沉沉的睡去了。

“喝大了喽，肯定是城里的，小牛拾回来的。”

“不会惹麻烦吧？”

“都落魄成这样了，怎么会有麻烦，看样子有些钱，吐了我一屋子，可要叫他赔。”

“这都多久了。”

“一天多了，再不醒就叫饿死了。”

“鞥——”男人昏沉沉的睁开眼，头疼，身子很沉，“这是在哪？”

“你在俺们村，”一个老头拄着拐杖，身旁站着个中年男人，“俺是这儿的甲长，这位是俺们村的郎中。”

“我怎么在这。”男人扶着头，下了床，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村长看着男人，心里有些慌张，这人看着不好惹的样子：“你前日喝大了，叫俺们村的放牛娃拾回来了，你是什么人。”

“我叫商不禄，是个做生意的，我以前可能来过这，”男人浑身摸索，搜刮出一把铜钱放到床头，“多谢二位这些日子的照顾，额……”商不禄头疼的四处环顾，看到了桌上的酒葫芦：“可算找到了。”拿起来确认一下挂回腰间。

“你客气了，我们没咋出力，小牛出力最多，这娃娃心善，”郎中把甲长打发走，拉住了商不禄，“你酒还没醒，先别急着走。”

“不必担心，我身体好的很。”商不禄谢绝了郎中的挽留，继续往门口走。

“哒哒……”小童儿恰好进来了，看到商不禄有些惊讶，“咿咿呀……”

郎中赶紧给商不禄解释：“小牛天生不会说话，没人要他，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

“你把我捡回来的？多谢了。”虽然小牛脏兮兮的，一身破烂，商不禄却一点不厌，把手按到小牛头上。

“咿呀……呢你还没醒酒，”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就连小牛都不敢动了，他感觉自己那僵硬的舌头好像能动了。

“这是你的报酬。”商不禄笑了笑，继续往门外走。

“谢谢。”小牛感激的涕泗横流。

“说的什么话，我该谢谢的。”商不禄有些头疼，他不想再呆了。

“你卜噗……不吃个饭吗，”小牛对说话这件事还需要练习，“方圆十里么……没店吃。”

商不禄的胃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哪有饥饿感，他记得自己是出来上坟的，时间又从他身边夺走了一个家人：“不了，我不饿。”

“上仙，且慢。”郎中忽然叫住了商不禄。

“做什么？”

朗中走到商不禄身边，看了眼小牛：“您能不能把这娃娃带走？”

商不禄有些疑惑：“做什么，这么个好娃娃你们不稀罕。”

郎中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这娃心善着呢，只是他在村里也没个亲戚也没地，现在给俺放牛为生，俺怕我走了他就没饭吃了，总不能一辈子放牛讨生活吧，总得娶媳妇养家不是。以前俺们怕他出去不会说话叫人欺负，现在好了他会说话了，而且跟着您这位上仙，怎么想都不俺们这破村子能比的，还望你发发善心，在城里给他找个活，关照关照，能挣个养家钱就成。”

“你不怕我是坏驴球，害了这娃子。”

“您是个什么人俺不敢判断，但是俺看得出来您讲良心。”

商不禄看向小牛，又环顾四周：“小子，你跟我一起走，给我当伙计，帮忙做生意。”

小牛慌乱的看向郎中，他还没想好：“俺不懂生意。”

“我会教你，”商不禄想起以前的几个伙计，他有些后悔答应郎中这事儿，“你要不乐意就算了。”

郎中很是替他高兴：“小牛娃，赶紧答应，大人问你话呢。”

小牛一咬牙：“俺，俺去，但是，俺要，经常回来看看大伙。”

商不禄心里一沉，沉闷的坐到门槛上：“收拾东西吧，我等你。”

“好小子，真聪明，有良心，”郎中把商不禄刚刚留给他的钱塞到了小牛手上，“去了城里该讨好的就得讨好，别拉不下面子，不敢乱花钱，财不外露，不敢跟人起争执……”

“把你的钱收好吧，给我干活，没人需要讨好，也不会有麻烦。”

“哎，好嘞，”郎中羞的满脸通红，觉得自己是个乡巴佬，“小心受凉，少凑热闹。”

“嗯嗯。”小牛点点头。

郎中眼里蓄着泪水：“去吧，常回来看看。”小牛也伤心的不想动。“你这娃娃，快去啊，别叫大人等久了，赶紧去。”郎中硬把小牛推到商不禄身边：“这孩子，就拜托您了。”

“放心吧。”商不禄领着小牛悠悠的往村外走，到了村口，让小牛再看了一眼这个穷乡僻壤，架着车疾驰而去。

“你以后就是易一阁的伙计，我会教给你你需要知道的一切。”

“好的，大人。”

“叫我老板。”

“会做饭么？”

“会，老板。”

“以后早中晚的饭你来做。”

“是。”

“这一身什么破玩意，一会我给你弄几件新的。”

小牛连连摇头：“不成不成，还没过年呢。”

“穿的这么烂，丢我的人，我给你什么你都接着，我叫你干什么你都应着，知道了吗？”

“是，老板。”

“你大名叫什么？”

“俺没有大名。”

“又得起名字，唉……你有就叫何易晞，晓得了吗？”

“晓得了。”

“我记得你会吹笛子？”

“会一点，村里秀才教的。”

“吹一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