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百晓生亲自试过的，好像还是个杀手。”
“杀手？他是阎罗殿的人？”
“不是，好像是个独行杀手。”
“你要不上去试试他的手艺？”
“你疯了？就不怕他一刀给你剁了？”
交头接耳的声音不算小，只是听得泯然一阵无语。
结合昨天那把扇子，他也大概猜到百晓生是谁又是什么时候试过自己手艺的了。
要他来说，自己这点水平哪里称得上天下第一，头顶上还有个师父呢。
自己是杀手的传言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他还真不想受这无妄之灾。
方才那早餐摊老板也多半也是听了谁乱嚼舌根才恭敬成那样吧。
生意本就不好，这下彻底没人敢来了。
怎么办？要不吆喝两声？
回想记忆中师父教给自己的那两句吆喝，他深吸口气。
“剃头来咯——”
话刚出口就后了悔，倒不是因为不好意思。
泯然似乎对自己的肺活量没什么认知，龟息术习惯性地循环后，声音回荡中连屁股下的躺椅都在微微震动。
小二手中茶壶碎裂，香茗洒落一地。
看客们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中茶杯水面儿泛起一片涟漪。
寂静一片后，不知是谁打翻了茶杯，咣当一声像是抽向马匹的马鞭。
茶馆重新躁动，看客们看着彼此眼中的震惊窃窃私语。
“错不了了，这等实力果然不是个普通剃匠。”
“这声音莫不是传说的狮吼功？”
“怎么可能，狮吼功早就失传了吧？”
“你说他突然吼这一嗓子是干什么？”
“谁知道？可能是在示威？估计是不愿意让我们谈论他吧。”
不，并没有，真的只是随口吆喝而已。
泯然悄悄擦掉额头的冷汗，有些尴尬。
要不偷偷溜掉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了。
毕竟刚刚还在大庭广众下大喊大叫。
干脆直接回老家村子里得了，反正这长安是待不下去了，以浮云茶室这帮长舌头的水平，鬼知道明天会传成什么样。
“倒霉啊。”
心中暗暗诅咒百晓生，他打算先收拾东西找个地方躲起来。
溜了溜了。
背起了行囊，踏出门的那一刻，泯然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胖子和瘦子，当初来找关不语麻烦的那两个黑衣人。
“阎罗殿的家伙来这里干什么？”
故意往人群里一藏，古怪的剃头匠久违的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
“人呢？”
众目睽睽之下泯然众人，也是无愧于他的名字。
胖子瘦子面色严肃踏入茶馆，在店内环视一圈最后锁定那张已经无人的躺椅。
是来找自己的。
泯然眯上双眼。
天下第一剃头匠的名头还不至于让阎罗殿惦记上，所以多半是冲着那个所谓的杀手身份来的。
“那狗皇帝巴不得世人皆是他的提线木偶，只有那种暴君才会战战兢兢地把天下杀手都收入自己麾下以防有人篡位，怕是师傅手中剃头的剃刀都会把他吓得夜不能寐吧！”
师姐当初还真没说错，朝廷还真够谨慎的。
但是说实话，泯然还真对阎罗殿没什么好感，如果可能最好还是不要扯上关系。
脚下无声，悄悄靠近最近的窗口翻身而下。
至于茶馆里会发生什么，自然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茶馆后院的小巷，少年垫了垫肩上的包裹。
今天算是给自己休了个假，他忽然又不知该去往何处。
偌大一个长安城，认识的人就两个。
林言秋成天早出晚归不见人影，而睚眦……
他忽然想起那家伙终究是朝廷的人。
“啊……无处可去了啊。”
叹口气，少年干脆闭上双眼任凭双腿带着自己随便跑。
反正他能感受别人的气息，还不至于撞上路人。
习惯性地顺着人潮聚集的地方走去，再睁开眼已经到了集市中。
“这就是长安的早市吗。”
摩肩接踵人来人往，路两旁的小摊贩吆喝声夹着熟食的香气为长安染上几分烟火气。
但是，泯然感觉还是有人盯着自己。
“百晓生这长舌头，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
实在受不了这如芒在背的感觉，那好奇中夹杂着畏惧的眼神看得他后颈发麻。
“老板，这面具多少钱。”
泯然指着小摊上的面具冲着老板说道。
这面具本就是给小孩玩的玩具，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小了。
没办法，凑合着用吧。
“五文钱一只。”
白发苍苍的老板头也不抬伸出五根指头。
“诺。”
还好有昨天百晓生留下的那一两银子。
接过银子咬了一口，在手中颠了颠。
“拿了就赶紧走，你这种小贼在长安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结果找来的铜钱，泯然愣了愣。
好强的攻击性，自己明明是照顾他生意的客人。
“老头我七十多照样靠手艺吃饭，你们成天除了打打杀杀还能贡献些什么？杀手？就不能找点正经事儿干吗？”
那老板吹胡子瞪眼，整张脸都涨的通红，义愤填膺地嚷嚷。
“就是因为你们这帮舞刀弄枪的家伙，世道风气才会变得这么差！”
泯然无言以对，只是低头沉默。
百媚教得了兵刃后做了什么？到各种村子里强虏妙龄女孩？
忽然，少年噗嗤一笑，反倒惊着那个老头。
“你笑什么？”
“没事。”
何必和这帮升斗小民解释什么，泯然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虽然莫名其妙接了个杀手的名头，那难道他就真成了个杀手了？
不可能的，他永远是他自己。
带上那顶小号面具，冲老板抱个拳就融入早市去了。
好不容易给自己放个假，不好好逛逛可惜了。
双手枕在脑后，他游荡在街上。
忽然看见个红润的果子，裹着晶莹剔透的黄霜。
“呦？这会还有卖糖葫芦的？”
泯然伸手指着那红色串串冲老板说道。
“老板，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老板，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一道软糯声与少年同时开口，他转过身去，却看见一撮熟悉的灰色。
“啊，好巧，你也逛街啊……”
泯然咽了口口水，讪讪地缩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