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个剃匠?那正好来帮我整理整理头发。”

车厢里,林言秋转过身去,将抛开的头发束成马尾,白皙脊背显露无余。

似是不在意那乍泄的春光,她甚至还晃了晃身子。

“不行,我师父不让我给女人家服务。”

少年偏过头去,懒得再看。

这些天来无论是和关不语还是林沐夏,该看得他都看习惯了。

“你就这么听她的话?明明好不容易出一次山,还不能放开手脚施展技术?”

少年无所谓地撇撇嘴,只放她说得是耳旁风。

时间久了,林言秋自己也觉得无趣,手指扶住下巴略微思索。

“嘛,如果我给钱的话呢?”

“给钱?你当我是……”

开玩笑,江湖侠士岂能被区区铜臭所束缚。

可惜,泯然尚且算不得什么侠士。

又想起来这女人前两天的大手大脚,分明身上只有一个小布袋,该不会里面放得全是银子吧?

说回来,自己这趟下山也没带多少钱,师父面子好用,自己在浮云茶室能有个剃头位置还好说。

要是不顶用,自己不得流落街头啊?

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可惜林言秋手中的远远不止五斗米。

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那巨大的银锭上飘去,少年略微咳嗽一声。

“哼哼~若是伺候好咯,本小姐重重有赏。”

却是装作个跋扈样子,在那成熟气质下也只显得不伦不类。

她似乎天生就不是做纨绔子弟的料子。

泯然叹了口气,从包裹中掏出羊角梳。

罢罢罢,想要就是想要,隔壁愧对自己的心装出个清高的样子?

他还等着赚了大钱,重新给老头操办个风光大葬呢。

“你且躺好,莫要乱动。”

羊角梳浅浅咬合那秋水似的长发,发丝略显干枯,虽发色一样,那发质却和林沐夏没得比。

“林姐平日多有操劳啊。”

却是无心的一句话,听得林言秋肩膀一颤。

这小年轻,还有几分水平。

羊角梳换做黄杨木梳,更适合这略干的发质,温温柔柔顺着发丝滑落,打结缠角尽数解开。

那梳齿触了头皮,饶是林言秋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嘤咛。

“嗯……”

力道过分合适,所有若无好像故意瘙痒。

“完事了。”

把长发重新束成马尾,泯然轻轻拍拍她肩膀示意睁眼。

脸上带着可疑的潮红,她还是嘴硬着。

“就这?这就完了?”

“完了啊。”

“你不是剃头刮脸吗?那刮脸去那儿了?”

少年苦笑一声,将木梳收回。

“我的姑奶奶,刮脸要热巾帕敷的,我这上哪给你整热水来?何况您脸上干净得很,压硬刮只会伤了皮。”

“哼。”

那娇俏美人还是不依不饶,完全没了成熟温婉的样子。

“那这样吧,我这有招“哪吒探海”,不需要热敷,你先试试。”

面对那股难得的娇蛮气,他也只好妥了协,取出那小小的刀片示意林言秋躺在她腿上。

不知为何,这次她有些迟疑。

不过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躺下,眼神直勾勾地瞪得泯然发毛。

“怎么了?”

“你就这么点水平?”

她忽然一笑,开始了嘲讽。

那笑容有几分僵硬,像是在掩饰什么。

“哼,还差得远呢,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技术!”

“就你这小雏儿?只管来吧,姐姐受得住~”

“那我可上了!”

“嗯……你这小冤家……还挺厉害的嘛……”

“还有更厉害的呢!看我“哪吒探海”!”

那剃刀还没来得及入耳,就直觉得马车一阵摇晃。

“怎么了?”

泯然一把展开隔断车厢与外部的帘子,却只见睚眦满脸通红手持马鞭。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呢!”

声音大得惊动一片飞鸟,日光缓慢爬行到头顶。

一路无话。

长安,无数文人骚客心中的圣地,朝堂所在。

古城巍峨,坚毅厚砖累成的城墙拱卫着朝廷的威严。

牡丹增国色,石榴添路香。

道路两旁的石榴树上结起了花苞,几株迫不及待的红色映证着春夏之交。

一辆疾驰的马车驶入京城,侍卫远远就看见车头坐着的睚眦。

那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儿,成天在京城进出混得侍卫们个个眼熟。

那里敢拦车,只得放他们扬长而去。

也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能让睚眦爷赶马。

开水司

睚眦停了车,迎上赶来的卫兵。

“备马,叫几个斥候去城外的客栈,店里小二会跟你们细说。”

卫兵领了命,回头开始招呼张罗。

“这就是开水司啊?”

“献丑了。”

睚眦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泯然抱了抱拳。

一时为了路上的误会,二是……

这开水司确实有些破了,一片小院,几间平房,连个马棚都没有。

方才那卫兵估计是冲谁家借马去了。

“开水司才刚刚兴建,皇城寸土寸金,我们只好先借这里一用了。”

“你们不是直接听命与皇上吗?怎么会落魄至此?”

如墨少年目光闪烁,顾左右而言他。

“二位来京城是要找人还是做差?我还算是个本地人,如果不嫌弃,就让我为二位带路如何?”

泯然在小院里转了转,四处观望。这破院子甚至还没师父家大,房门没关,只见里面一地纸张卷宗乱得可怕。

怎么感觉不太靠谱呢?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

“那你知道浮云茶室怎么走吗?”

“浮云茶室?”

“浮云茶室?”

睚眦与林言秋异口同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额,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打破了尴尬。

“泯然少侠去浮云茶室有何事啊?”

“我师傅给我在那里找了个差事……”

少年挠挠脸,有些读不懂眼前地气氛了。

睚眦面色尴尬,似乎是为方才的失态而惭愧。林言秋则饶有兴致地盯着泯然看。

她这一路都在盯着泯然看,所以没差啦。

“你师父能在浮云茶室寻到差事……”

睚眦还没说完,就被林言秋打断。

那女人娇笑着拉住泯然手腕,又冲睚眦挥了挥手。

“浮云茶室我知道在哪,就不劳烦睚眦大人了,有缘再见~”

睚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只看着林言秋就这么带走了泯然。

一行三人就此分开。

“林姐?”

林言秋走得很快,有股不由分说的味道,泯然只得被拽住手腕吊在身后。

不知走了多远,拐了七八个弯后,开水司就被远远甩在后面。

最终泯然被带进某个无人小巷,正想问问林言秋发生了什么时,异变陡生。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压在墙上,那琥珀女人一手撑在泯然耳边,一手撑住他下巴。

初见时那副成熟而优雅的气质重新出现在她身上,将那张精致的脸凑近,占据了泯然整个瞳孔。

“我倒没想到关不语的徒弟是个杀手,我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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