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除却痛楚再无其他。

不止是琵琶骨处钻心地钝痛,就连那颗心脏本身,也几乎停跳。

倚靠在柳树上的身躯,那样熟悉,却又变得陌生。

“泯然……”

挣扎着,颤抖着匍匐到他身边,穿在匕首警告她不要乱动,可她又怎么忍得住。

少年的胸膛早已停止起伏,那样安静,就像是蹩脚画家手中无生气的图画。

“忍着点。”

“啊!”

匕首离了体,带起一片血花。

关不语叹着气用壶中物浇灌少女的伤口,一如她往日对剃刀工具做的那样。

酒不算太烈,但依然一阵蛰麻,浸湿了青衫,里衣透着白嫩肌肤若隐若现。

林沐夏才无心顾忌这个,泯然死了,胡狼逃了,只剩师傅还在身边。

她知道是自己的错,若非自己那三脚猫功夫掉了链子,那胡狼又怎能逃得了师傅的刀。

又或者,自己早来一点,没在老屋那里耽误时间……

太迟了,如果她再强一点……

贝齿咬着下唇,早就习惯天才光环的少女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

伏在少年胸膛,浑身颤抖啜泣着。少女肩头还在涓涓流血,顺着外衣落下,与少年腹部贯穿出的创口。交融。

“我要为他报仇……”

“什么仇?”

“杀我所爱之仇。”

她咬牙切齿说道。

关不语闭上眼,她早就看出林沐夏对泯然的那份感情,身为二人的长辈,原本还挺乐见其成,享受二人两小无猜的那股青春气氛。

现在就有点尴尬了啊,因为……

她拍拍林沐夏肩膀,示意她闭上双眼。

“怎么了,师父?”

“救人。”

清寂淡然的脸上泛起属于俗世的嫣红。

“泯然他还有救吗?!”

林沐夏刷的站起,看着师父眼中满是欣喜与期待。

“嗯,他应该是用了我给的龟息术,只是假死罢了。”

这龟息术能调整呼吸,直至归零,就连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胡狼儿都没能发现。

体温降低,正如老龟冬眠一般,休养生息。

或许其中也有失血过多的原因,总之若是不快点解除龟息状态,保不准真就流血流死了。

“救救他吧!师父!”

“你不说我也会救,总之你先闭眼就是。”

“闭眼?”

“少废话,照做就是了。”

关不语别过脸,语气中带着不耐烦。

“哦。”

救人要紧,林沐夏老老实实闭上了眼睛。

“站起来,转过身去。”

等确定一头雾水的少女彻底看不见后,关不语这才蹲在泯然面前,捏住他的下巴。

就像是山巅的石头,只有预先给它一个推力,才能顺着山坡滑下化作势不可挡的滚石。

关不语深吸一口气,她要做的,就是推泯然一把,让他停滞的呼吸重新启动。

区区百年来的初吻而已,不要紧的。她已是先天,自不会在乎这些尘事儿。

就是有点对不起林沐夏那丫头,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说书人口中的牛头怪物。

她闭上眼,运动体内先天真气。

双唇接触,这只是为了救人罢了,才不会有什么旖旎缱绻。

他们可是师徒阿!

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还是不免有些头昏脑涨。常年沉淀早已古井无波的心掀起一丝波澜。

关不语早年只顾着修炼,那里尝过男女之情。村中男丁又不肯让女人剃头,真要论起来,泯然才是和她有肌肤接触的第一个男人。

罢罢罢,便宜了这小子。

先天真气渡入,春风般吹醒泯然五脏六腑。

少年骤然双眼睁开,却只看见师父红着脸整理衣衫。

唇间似乎还落下几分柔软,不知发生了什么。

怎么一股酒味儿。

“多谢师傅了。”

他气若游丝地道谢。

本来只是赌命一试,没想到还真骗过了那只胡狼儿。

“小事。”

她咳嗽两声缓解尴尬。

“师弟!”

林沐夏如乳燕投怀,轻柔的娇躯却也不是此时的泯然能承受的。

“咳咳,师姐,我没事。”

林沐夏却抱着他只是哭。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你就这么离开我。”

“没事的,我这不好好的吗?”

青衫方才被酒淋湿,少女姣好身躯一览无余。泯然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拍拍她的背。

“唔唔!”

那林沐夏好像疯魔似的将少年推倒在地,双手在他身上游走。

泯然瞪大眼睛,却说不出话,原是有一条带着甜味的丁香小舌在口中游走。

吻得很深,泯然甚至忘了如何呼吸,脸涨得通红却全身无力。

定是方才龟息假死的缘故,泯然晕晕乎乎地想。

他伸出手要推开身上的少女,可双臂此时绵软无力像是泡软的麻花儿。

手腕又被死死扼住压在头顶上,越是挣扎就越是无力,快要沉沦溺死在这致命的温柔乡中了。

“好了,再这样下去非被你憋死不可。”

关不语无声叹口气,手刀切在有些着魔的少女颈子上。

唇分,林沐夏无力趴在泯然身前,少年大口喘着粗气,与久违的空气重逢。

“谢谢师父,又救我一次,差点喘不过气来了。”

“你今儿还真是跟这口气儿过不去了。”

先把关刀藏在柳树上,扛起两肩一边儿一个傻徒弟,慢慢悠悠就往自家走去。

“师父,那刀……”

“怎么?要不你跟它换换在这等我?”

泯然缩了缩脖子,午夜的凉风还是吹得人发毛,他全身无力压根走不动路,要是留在着又碰到个胡狼野兽,怕不是要做了别人腹中美餐。

但是那杆关刀,似乎与师父口中剃匠的青龙偃月又有所不同。

斜风抚过侧脸发寒,泯然却能切实感到师傅的体温,稳稳当当伏在背上,有些纤细的身躯还是给了他无比的安全感。

那胡狼儿,多半不是师父的对手。

想起那个灰发少女,他还是一阵揪心。她虽嘴上说得难听,可对老头儿的关心不似作假,看似跋扈的一举一动实则像是个试图用幼稚举动得到承认的可怜虫。

“脏了就是脏了,再洗也是脏的。”

这话除却自我厌恶与挣扎外,就只剩下几分求救的味道。

看似自暴自弃,又渴求着救赎。

不过,怨世可以用苦痛做借口,为祸则不能。下次见面,他打算跟她一次讲个明白。

“师父,胡狼呢?”

“跑了。”

“那就好。”

“好?你师姐恨不得剥了她的皮。”

“但是师父你还是放她走了不是吗?”

少年嬉皮笑脸地笑出声,又扯到伤口龇牙咧嘴一阵咳嗽。

明月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一切,挂在孤寂的夜中等着光明来轮班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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