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玠是因为魔而长眠,而谁知道姜玠自己究竟是不是魔呢?还是说他的心魔藏得太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姜玠搂着齐暝的身子,薄唇也在微微颤抖,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那一瞬间会爆发出滔天的杀意,似乎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别人高高在上的模样?
姜玠其实也知道自己之前有个毛病,一旦真正进入战斗状态,自己就会越陷越深,直到神智消失,只剩下战斗的本能。然而,他本以为自己能控制,这次却又险些踏进老路。
人们都说他是绝顶的世外传奇,站在五州之巅俯瞰着芸芸众生。
而谁又知道,身为传奇也有难以遏制的东西。
“没事了,没事了。”听着齐暝的啜泣声,姜玠也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应该那么残忍地直接动手吧,但毕竟继承了魔的力量,若是不斩草除根,这成魔教迟早要遍布天下,到时候姜玠仅凭一己之力怕是也有如飞蛾扑火。
齐暝倚在青衣少年的怀里,渐渐止了哭声,隐隐间看着少年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庞才镇静下来,她不想姜玠沦为一个太上无情的修士,不想他浑身沾染的红尘气息被轻轻松松地抹除掉,她不想看着他真正的成为仙人,衣袂飘飞而去。
那太遥远了,而唯有留在人间,才能让她与姜玠有着难以割舍的羁绊。
“哭花了眼可就没有刑院院长的样子了。”姜玠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略带调侃地温柔地抚摸着少女柔顺的短发,少女幽幽的发香徘徊在他的口鼻间,倒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姜玠,答应我。”齐暝突然昂起头来,双眸中只剩下认真,“以后再也不要重蹈今日的覆辙了,就算那些人再强大,也不值得你失去自己的情感。”
“说笑了,我怎么会随意作践自己呢?”姜玠见齐暝止住了眼泪,也是缓了一口气,他最见不得就是女孩子的眼泪,但或许这泪是为了他姜玠而流。
怕自己变成没有感情的木头么?
姜玠眨眨眼,他也怕,站到了五州的顶峰,他再也没有阶梯能够继续向上攀登,这大概就是高处不胜寒的感受吧。缺乏陪伴,缺乏认同感,缺乏爱,连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草草结束于难以启齿。
姜玠不想要这样的生活,这也是他先前陪在沐沅身边十年的原因,即使他从头到尾只是配合着她演了一场愚蠢的傀儡戏,他的丝线自始至终都牢牢掌握在那个女人手中。于是他斩断情丝,决定戒掉感情,却不想遇上了齐暝。
这就是有因必有果,姜玠千年前种下的因,化为了今日的果。
化为了这个看上去毒舌凌厉,实际上脆弱彷徨的可怜少女。
“夜已经深了啊,现在不知道回阑珊居会不会被怀疑?”姜玠自说自话。
走出澜州酒楼,天色早已浑浊不堪,夜风吹动他的长发,甚至鞭刺入股。春寒到了,这时节可着实难挨啊!
来时悬挂着灯笼并未熄灭,照旧明明晃晃的投下柔和的光线,长街之上再无行人,许是生怕宵禁时刻出来游走遇难吧。
姜玠倒是无所谓,不就是走个夜路么?虽说怀里抱了个一言不发地妹子有点恐怖,但整体上还是不虚的。只是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倒是叫姜玠有点顶不住。
“喂喂,说句话啊。”姜玠抱着齐暝,企图活跃气氛。
齐暝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抱我一次,怎么这么聒噪。”
姜玠乖乖地闭上嘴,一路安安静静地走回了阑珊居,然后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就是锁死的大门。看来是因为到了深夜关门了,也可能是谨防盗贼什么的。
“翻墙还是踹门?”姜玠小心翼翼询问怀中佳人的意见。
“踹门?你有病啊?”齐暝的声音虽然冰冷却带了几分忍俊不禁的意味。
“那就踹门?”姜玠抬腿。
“干什么!干什么!你不会来真的吧?”
“你不是说踹门么?”姜玠疑惑。
“我什么时候说了,赶紧翻墙进去,忙了一晚上,累都累死了。”齐暝示意般的拱了拱姜玠的肩头,“顺便能服侍我洗浴就更好了。”
“拒不卖身!我是有底线的花魁!”姜玠自觉带入清倌人的角色,找到一边稍微矮一些的墙头纵身一跃,就落在了阑珊居的墙头之上。
只是,那个和他同在墙头的是谁啊?
姜玠看到了对面一道娇小的黑影,粉色的发色在黑夜之中似乎不是很明显。
这个时间点真的会有小偷来偷阑珊居?姜玠很疑惑,这里除了成群的美人也没什么钱财,钱财全在烟云的名下,安保工作做得还是很完备的,就算是想偷也偷不到。
那道娇小的身影似乎也看到了姜玠,极快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原来站过的地方只留下一丝淡淡的香味,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姜玠揉揉眼,感觉自己好像看错了,最近不知道怎么,总是被牵扯进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之中,难不成还是自己的体质太特殊?
“傻站着干嘛?我不冷吗?”齐暝被姜玠抱着站在墙头是吹尽了冷风,狠狠对着姜玠腰间的软肉用力拧了下去。
“别别!”姜玠腰间一痛,连忙抱着齐暝跳了下去,看看站稳,“很危险的好不好!换个身体力量弱一些的人抱你说不定这一跳都摔死了。”
“你在教我做事?”齐暝目光一凛。
“没事,没事,睡觉去了啊。”姜玠打了个哈哈,就奔着自己的房里去了,今天忙活了一整天,四肢百骸之间都酸痛不已。
幽幽的月光透着轩窗洒落,落在他的窗前,如同一地思念的寒霜。
姜玠伸手去摸,却抓了个空,又收回手来,放在胸前。
床前明月光,却再不见当年故人霜。
半梦半醒之间,姜玠的思绪在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