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俭业辑礼请坐,嘘寒道“丁朝奉今日来得可真快,莫不是闻到我这股肉香才匆匆赶来的吧?”

朝奉丁归乡正衣就坐,笑道“林公子大手笔,花鸭归鱼做主菜,我怎能不来呀?”,他心里对这林俭业倒还是有些佩服,敢用主动往自个头上安绿帽来换钱途的人,起码在他这儿能落下个能屈能伸的名号。

“小菜小菜,可比不得您在司公府吃的那顿。”

司公府是原被打散的三首位而成的六司之一,这当铺的靠山便是他。

丁归乡起筷夹一块淋了龟汤的归鱼肉置于碗中,“菜是好菜,可吃得如坐针毡,再好也是味同嚼蜡。”

林俭业给他盛上一碗乳白的热汤,“如今掌柜的对自家的女人也是味同嚼蜡啊,我如今的处境可也是如坐针毡,也不知丁朝奉可有什么衷告于我。”

“林公子也不必担心,掌柜向来是如此的,过段时日可就好了。”朝奉送鱼入口,不急不慢道。

事不关己,已不关心,林俭业早已料道他是这般态度,戏谑道:“哎呀,我也想是如此,只是前两日,掌柜同我打听令千金的美貌与住处,您说——”

林俭业故意停顿下,看他那抽动的花白胡子,还有由快入慢嚼动的唇齿。

“令千金到底是貌美如花还是相貌平平呢?”

丁归乡咽下失了味的鱼,平定神色,赔笑道“实不相瞒,司公府近来收到的收益不佳,上头也对掌柜的颇有微词。”

“您的意思是?”

“司公候晓大人想继弦已有两年啦,就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另外还有那个叫桑榆的,长得可比男貌女,晓大人恐怕是想进献给帝上, 这事您要是办成了,我倒是可以直接帮您引见引见。”

他也早已对肥头大耳的掌柜不满,只是已年过半百,他是能忍则忍,但若是事关他在明意城的女儿,可就大大不同了。

林俭业喜笑颜开,一手提壶一手掩酒,感谢道“那就多谢丁朝奉了!我得敬您一杯。”

朝奉回道“我拖人让掌柜在明意城多呆些时日,你抓紧时间 抢在他前头把事情办下,不然我们可都要……”

丁归乡举手托杯与他对酒,后面的话自然不言而喻。

他倒不怀疑林俭业的话是真是假,即便是假的,按他的手段,变假成真,也不是一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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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曾听过《怜香伴》?,监生范介夫的妻子崔笺云于新婚满月之时到庙里烧香求佛,望保平安,有幸在庙中偶遇小她两岁的乡绅小姐曹语花。崔笺云对慕曹语花的体香十分迷恋,而曹语花则十分怜惜崔笺云的惊人诗才,两人便如此在神佛前互定了终身,誓要相守一生。可惜崔笺云已成婚有家,不能日日与她相守,于是崔笺云设局,将曹语花娶给了丈夫做妾,丈夫不知,她帮自己娶妾为的却是让自己与曹语花可“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深闺步步相随唱”

阮清用的大概便是此法吧。独身一人久了经历过丧亲之痛,此后便将御桂坊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那里有欢声笑语,冷了有暖炉,热了有井水沐身,闷了有一家子人可以闲聊。她要留下这个女流之家,就不能用常法,算是借了可知人暖意的桑榆,设局下套,她可以不办婚置礼,但就是要让她们不得出嫁。红袖她们便是那曹语花,桑榆成了范介夫,而阮清便是要当那崔笺云。

她哪里有去看什么月子,连城门都末出,只是找了个远远的客栈住下,她特意挑了个好日子出门,让人有机会寻酒生事。在阮清的印象当中,红袖和花伶对杨淑言听计从,只要她做了,劝红袖花伶便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桑榆她倒是不太担心,世间有那个男人会拒绝美人的投怀送抱呢?

只是她从末想到过会她们会如此心急。

阮清第二天趁天色还早,从后门用一把防身的短匕抵开门栓,夜色还末散尽,夜幕之上点点亮光寒亮,后门直通小院,雪地上有被扫平的痕迹,她闪身进门,才走出下矮阶,一粒稀落的雪花便点醒了她的额头。

“下雪了!”阮清抹走额头的上那片碎雪,抬头向上看看,四散的雪花从一片黑空中飘落而下,自然想起了当日红袖所言的雪日。

阮清走过两旁是雪的小石道,楼上红袖的房间有极微的亮光透出,透过窗户被吞没在冷风和雪夜中。

阮清上楼的声音虽然细微,却能震开空荡一楼的寂辽。桑榆脑筋似乎与其他人不太一样,她也算是容貌过人,在美人身边被搂被抱数年日夜,也没出过什么歪心思,每逢六月天,还会嫌热,总让她别靠近。

那么他若是知道了被自己设计,兴许会发脾气也说不定。

阮清来到房门,辗转一番,外头的雪下得更大,随着风斜斜地往地上跑,栏杆上已有了湿意,杨淑房间没亮,花伶那间门便是亮了,那便是红袖她们先下了手!

杨淑对桑榆早有异心,她是知道的,应该是和桑榆混熟时悄悄商量下,让他替自己祛寒暖身,至于时间,应当是她第一次病情好转前时便开始了,她对桑榆有意,自己早就知道,可没成想会是红袖和花伶先一步动手。

这倒是有些喜出望外。

既是捉奸在床,自然该有理直气壮的样子,整理衣襟,从盘好的发髻扯出几根头发。

“嘭!”阮清怒目圆睁,愤然地推门而入,提腔润调,正欲大喝一声,先来个下马威,不成想床第之上三人为虎,花伶更是直接压在桑榆身上,头枕在桑榆锁骨之上,杨淑头埋入他颈脖之间,把人的手夹在细嫩纤柔的腿间,另一则的红袖躲在臂弯之后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她顿时便心疼了,桑榆耳旁的发丝都被泪水浸湿,手臂之上还有着牙印,头发被揉得发散,一床被子都有些盖不过来。

如此不知节制当真好吗?

迷睡中的四人也缓醒过来,最先睁眼看清人的是侧面趴在他胸口之上的花伶,茫然无措的眼中隐隐约约见一白衣素影,顿上片刻,心跳遗漏了一拍。

“咚!”,阮清刚开嘴要出声,楼下便传来一声巨响,破门声冲上楼梯,撞进她们的耳朵里,吓醒了众人。

“搜后院!”

“杨掌柜,还请下楼一躺。”

声音淳厚正严,毫无困睡的懒怠之意。

官家人撞门而入,准是大事,众人来不及说什么,捡起地上杂乱的衣服,胡乱穿上,那还管得什么对不对得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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