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猛地睁开，从睡梦中清醒的伊达尔刷地一下从床前坐起，但当他看到眼前与往日毫无区别的天花板时，本是紧绷的精神缓缓松懈了下来。
视线移向床侧，看着空无一人房间，早已习惯独身一人的伊达尔压下心中尚未消失的恐惧，搓动几下莫名发寒的手臂，将双脚放在了还算洁净的木板上。
“……！”
双脚触及木板的刹那，伊达尔猛地绷起了身体。
处于清晨时间的太阳自身侧拉开窗帘的窗前落下，将淡淡的温暖送入伊达尔脚前。可与身前温暖完全相反的是，此刻伊达尔后背，冷得发痛。
触及床沿的右手稍稍内移，精神渡入休眠的铭文，隐藏于手背的小熊随时等待来自主人的命令。因起身而落于大腿的左手悄然握紧，一缕白光自伊达尔的瞳孔亮起。
【警戒不错。】
当伊达尔的警戒即将变为行动的刹那，一道自脑中响起的声音让他放下了可能与自杀无异的攻击。
身体猛地一软，因这一下失力而重新倒在床上的伊达尔略微仰头，一丝黑色裙摆从他视野边缘一掠而过，随即出现的，是两根比记忆中红润些许的手指。
嗯？手指？
嘣！
“痛！”
时隔许久，伊达尔又一次迎来了那道冰冷还有些疼痛的弹指。
“还知道痛？”
本是漂浮在少年身后的巫妖小姐取消法术，伴随一对苍白的脚掌踩入床单，这位外表与少女无异的高等亡灵落在了床上。
坐下身，珂尔加德自上而下盯着躺在身旁的伊达尔，丝丝寒意顺着她冰冷视线刺入少年体中。
“……哈，哈哈？”
回想起清醒前梦境中响起的声音，伊达尔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漏出了一道有些僵硬的笑声。
很明显，不同于单纯的伊查，巫妖小姐并不会因为少年装傻而让他糊弄过去。
咚！
“嘶……”
被巫妖食指指节又敲了下脑袋的伊达尔倒吸一口凉气，顺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抬手搓了搓又冰又痛的脑门，伊达尔自己这位面无表情的巫妖老师，伪装而出的笑容被一道无奈取代。
“珂尔小姐……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毫无表情的面容被一丝皱眉取代，珂尔加德盯着因灵魂突然紊乱导致自己被强行拽出亡灵世界的“主人”，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之前不在克洛那边？”
由于羊头骨的原因，本就对灵魂怪异的伊达尔处于放养状态的珂尔加德最近这段时间彻底把自己这个便宜学生丢到了克洛那里，不再关注过。可现在从伊达尔的状态来看，自己好像……大意了？
“不，我……”
话说到一半，察觉到珂尔加德可能没有发现自己梦中异常的伊达尔不由得停下了话语。
看着略微皱眉的巫妖，伊达尔轻吸口气，抬手将那把自己从虚无中救出却又引来不祥之物的头骨唤了出来。
“我梦到了这个头骨……如果我现在还能做梦的话。”
几乎是瞬间，本还算温暖的房间猛地降下数度。在一团白光之中，被冰霜包裹的羊头骨因伊达尔的呼唤出现在他的手前。
“你梦到，这个羊骨？”
愣愣看着被自己用层层法术束缚的头骨，珂尔加德眼中滑过一丝惊奇。抬起手，数道青蓝光芒随即飘起，可当珂尔加德的魔力接触到羊头骨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正当珂尔加德为伊达尔的话语疑惑时，数天前萨蔓提到的一句话语出现在她的脑中。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圣国时代与羊头骨最有关联的大人物或许就只有那位通灵师了吧？”
本因羊头骨的出现有些发寒的房间猛地坠入零度，但这冰冷仅仅出现半秒，如果不是伊达尔嘴前的白气尚未消散，他或许都会因为刚刚一瞬的严寒只是自己尚未清醒的幻觉。
“珂，珂尔小姐？”
被寒气冻得发僵的手指向掌心轻握几下，伊达尔努力撑起一丝笑容，试图让身前的巫妖解释一下她究竟发现了什么。可惜此刻的珂尔加德只是微皱着眉，不再给予伊达尔任何回应。
这份诡异到有些恐怖的寂静整整持续了数分钟，最终由珂尔加德的再次开口消失无踪。
“你有使用过这个头骨吗？任何一种方式。”
虽不知伊达尔灵魂深处那颗羊头骨与少年此刻掌心漂浮的遗落物是否有联系，但从伊达尔的表现看这个在遗迹森林强行钻进少年灵魂的东西已经开始渐渐影响自己这位学生了。
“昨天战斗的时候……”回忆了下昨夜的场景，伊达尔伪装的笑容变得僵硬几分，“我大概……用羊头骨当过盾牌使过。”
“……”
巫妖盯着少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约愣了数秒，终于从这份诡异真相中脱离出来的珂尔加德叹出一口凉气，冷漠的声音添了一丝无力。
“你总是这么，花哨吗？”
作为成就巫妖之躯的法师，珂尔加德自认已经足够奇思妙想了。但就算她再怎么疯狂起码也是有理论实践基础才会做的。
可自己这学生算什么？
这已经到拿个铁锅就当盾牌用的地步了吧？不对，他好像已经这么干过了……
回忆起自己诱导伊达尔成为亡灵法师那天的景象，珂尔加德发现她似乎从很久以前就误会这个有些废物的学生了。
你可真是个奇思妙想的“小天才”！
“毕竟，羊头骨本来就很坚固，上面还有珂尔小姐你施加的法术，所以，就，感觉可以挡下不少的攻击……吧？”
即便伊达尔当时的确被愤怒冲昏了脑袋，可他能那么果断的用羊头骨当盾牌其实和伊达尔从获得头骨开始就预谋怎么把这个骨头当防具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挠挠头，越想越感觉好像真是自己问题的伊达尔回答充满了，疑惑？
“以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直接用契约呼唤我就行，我会帮你摆平的。”
珂尔加德用手指靠入鼻梁轻揉几下，算是彻底放弃了把伊达尔散养的想法。
巫妖小姐之所以在萨文完全不管伊达尔，是因为她不认为这个城市会有可以瞬间杀死伊达尔的存在。只要伊达尔能多吐一秒气，被主仆契约强行传送来的珂尔加德就有无数种办法让伊达尔存活下来。
虽然不保证活下来的东西是否还能称为生物，但只要算活着珂尔加德就不会被主仆契约的副作用跟着死亡的伊达尔一起消亡。
说起来，如果不是珂尔加德自己制定仆从不得以任何方式对主人进行破坏，她早就想把伊达尔做成一个没有意识却勉强称之为存活的肉球了。
盯着面露苦恼的巫妖，伊达尔愣神半秒，随后嘴角翘起，露出了一道灿烂的笑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