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受惊小鹿般的少女护在身后,槿昙从伞中抽出了那只剑,她那坚定的眼神和卡珊德拉惊慌失措的双眼一同倒映在那算不上宽阔的镜面剑身上。

寒光拂过细剑,卡珊德拉默默咽了口口水,理智催促着她的双腿赶紧逃跑

……但是,她抬眼看了看挡在身前的槿昙,那娇小的身影与记忆中民兵团书记相重合。

若果自己是为了活下去而开枪,那他们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站在自己身前的呢?

“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这里是魔族的都城。”

声音很平静,却如同一道惊雷打断了少女的胡思乱想。

劲风恶狠狠地划过卡珊德拉的脸庞,槿昙有些狼狈地支起剑轻点王博手臂,将拳路引导向一边。

“怎么了?你这臭虫倒是继续跑啊!”

猖狂地狞笑夹杂着雨点般密集的拳,锋锐的剑尖没入皮肤却被肌肉夹住,每次抽出都比上次更加费力。

在王博狂风骤雨的攻击下,槿昙的剑却越来越慢。她咬着牙苦苦支撑,却寸步不肯离开卡珊德拉身前。

两番与王博交手,槿昙在心中有了某种猜测,她想到了战胜对方的方法,却苦于切不开空间,这里似乎有某种空间禁制。或许是方才那个魔王的“驭兽术”造成的。

卡珊德拉捂着嘴,屏住呼吸。

绕是王博这般头脑简单的家伙,也能看出槿昙有所顾虑。她根本没用全力,这对他是一种侮辱。

有些无趣地甩甩手,他一个后跳与二位少女拉开了距离。

“你想保护她?即使在自己性命都难保的情况下?”

槿昙没有回话,细剑横在身前,锋锐的剑锋对着那大块头。

她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卡珊德拉明白自己是累赘,可却无处可逃,门外是条死路。自己还不想让书记和槿昙老师的努力白费。

“放弃她吧,任间那家伙说的对,人人都有选择活下去的权利。继续保护她对你来说就是自寻死路。”

壮汉粗壮的手指点点槿昙身后的少女,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卡珊德拉抿抿嘴唇,有些慌乱地拽住槿昙的衣角,她想活下去。槿昙回过头看着她挣扎的眼神,一如既往地露出温柔的微笑。

“嘁。”

王博有些恼怒地轻嘁一声,似是被眼前顽冥不化的少女的态度所激怒,他抡圆了砂锅大的拳头直冲槿昙和卡珊德拉。

在壮硕如巨轮一般的身躯前,她们就像是浅海上的渺小礁石。

可纵使万吨巨轮,也有触礁沉没的一天。

卡珊德拉有些懵逼地看着眼前的屏障,兜中闪着璀璨的光芒。慌慌张张地将口袋翻开,只有民兵团书记的徽章在哪里闪闪发光。

“怎么会?”

要是这徽章有如此威力,那书记又怎么会……

王博在屏障外近乎发狂,双手猛扣那半透明的薄薄障碍却不得前进寸步。

看着近在迟尺狰狞的丑恶嘴脸,槿昙不由得莞尔一笑。

“是任间,他在刚刚接住你的时候为这个徽章附魔了。”

他?卡珊德拉不由得回忆起往日那个眼中只有勇者的恶魔体育老师。

无论是那个书记,还是槿昙,到现在连那个恶魔也……

“知道为什么我挡在你身前吗?”

卡珊德拉有些懵懂地摇头,这正是困扰在她心中最大的谜团。

“不知道。”

是回答,也是疑问。

究竟是怎样的心理,怎样的感情才能驱动他们做出这样的行动。即使自己是罪魁祸首,即使自己前不久还想害他。

“那是一种“责任”,任间在你和某些人身上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某样东西。以往用冷淡自我防卫的家伙终于明白你们与他所爱的相同之处。所以最后放弃了勇者助手的身份成了你的老师,我也一样。他们说的对,人人都有选择活下去的权利,但是叶无花难结果,花少叶亦难生,尽一切可能让身边珍视的人一起活着,也是一种自保。这并非贪婪,而是一种名为“守护”的欲望。”

说完,槿昙转过身挑衅似的对抓狂的王博勾勾手指。她的感情似乎越来越丰富了,并不再局限于冈瓦纳灌输的“彬彬有礼”之中。

卡珊德拉小嘴微张,像是惊讶又像是咀嚼方才得那番话。

可很快她就泄了气,这有什么用呢,她已经大难临头了,

薄薄的护罩越发暗淡,她已经能听到魔王那比惊雷更甚的怒吼了。

“但是……我们现在已经黔驴技穷了吧。等到外面这层坚硬的护罩化为粉碎,以我们脆弱的身体能做什么呢?”

魔王的拳舞得虎虎生风,蛮力随着蠕动的肌肉拍打在眼前的护罩前。

“没错,外面很坚硬,但是里面很脆弱。”

槿昙笑着抽出剑,锐利的影在半空中画了个圆。

防护罩下魔王殿压制空间的效果被削弱很多,她终于能用剑切开某些东西了。

卡珊德拉征征地看着细剑深入那个半空中的“圆”。

寂静,一片寂静。疯狂而失礼的大猩猩动作戛然而止。壮汉的身体分明完好无损,细剑在空中划出的洞还在往外涓涓流血。

槿昙将剑抽出,一颗硕大的心脏还在蓬勃跳动。

在王博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槿昙丢垃圾一样甩掉剑尖的那颗心,动作优雅,一气呵成。

“你的胸腔有个空洞,那是我造成的。

傲慢的魔王终究为脆弱的内心付出了代价。

一股力量涌入槿昙体内。

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塌,胸口血液喷出,满天飞舞。

她笑着将剑收回伞柄中,撑开了那把油纸伞。原本朴素的唇色伞叶上多了几朵血花。

像是绽放在雪中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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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间脸上浮现出罕见的严肃,右眼泪流不止。第一次,成为抑制力后第一次从奥托以外的家伙身上感受到压迫感。

看着这个像是大号水熊虫一样的生物,任间轻轻转转手中的匕首,沉甸甸的分量标志着它的真实性。可自己分明已经刺入那个家伙的身体无数次了,它却依旧像是没事人一样。

那白白胖胖类似蠕虫的身躯,还有肢体上触须一样的毛发都令任间头皮发麻。

他的头发快速从黑变白直至褪光,然后又重新从光头上长出“嫩芽”。

身躯从丰满变得枯瘦萎缩垂垂老矣,再回归健康的少年身体。

“时间加速吗?麻烦的家伙。”

变老对他来说到没什么,抑制力不存在“死”的概念。无非就是寿命终结后重新降生一遍罢了,所以他还能重新长出头发。

但是老化带来的负面作用依旧存在,任间觉得自己高血压快犯了。现在的他正在一身老年病的百岁老人与嗷嗷待哺的婴儿之间反复横跳。

每重新降生一次,地球上就会有一个人的老去。没错,任间正在透支别人的时间。这并非他的本意,而是抑制力的规则。

人类抑制力的一切,都归属人类。

包括寿命与死亡。

麻烦了,虽然六十多亿的人口数量一时半会还不会产生什么反应,但是如果不快点除掉这个家伙的话……

他死死地盯着那头水熊虫,这么长时间对方都未动寸步,即使被核弹轰炸还是好端端的在哪里趴着。

正处于时空乱流中,无论是“忏悔录”还是奥利维亚的空间能力都无法离开。

那就只能干掉这个家伙了。

头皮发麻。

“呦呦呦,这不是任间吗?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马赛克下猩红的唇标志着他的身份。

“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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