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几乎没有人出来会出来买糕点,当然,其它的酒楼茶馆也不会有什么生意。

于是坊里的三人都快要睡到日上三杆时才肯起来,只是桑榆,比所有人都早一步离开温暖的床塌顶着寒风不声不响地回到属于自己的卧房。

晨起的杨淑总看不见桑榆,几乎是要等到他遗留下的余温散尽,才肯起床。今天一早起来,就捧一盘热水出来,用热水浸了条丝绵的热巾。

杨淑两手支起身子靠在床头上,笑意盈盈的接过热乎的绵巾。擦擦睡意朦胧的脸,精神也算是好上些了。把绵巾放回铜黄色的脸盆里,杨淑嚅嚅道“她们两儿起床了吗?”

“刚才起的,现在下面做饭呢。”桑榆回完话就要起身,手一碰到盆,她就把人稳稳按住,“和我聊聊天吧桑榆。”

“聊什么啊?一会下去边吃边聊不是更好嘛?”桑榆嘴上是一说,可还是坐下的。

杨淑没把手挪开,仍放他小臂上:“最近阮清有和你说过些什么特别的事嘛?”

桑榆稍考量一阵:“有,她说最近你的病好得可比之前快,以往大病两月,小病一个半月,现在大半月也就能大大方方地出门啦。”

桑榆又说:“阮清姐姐说是她新换的药方,想着再过两年也许就再也不用……”

“不是这些,她和你提过,自己要出嫁之类的事儿吗?”杨淑和阮清总是喜欢打断他说话。

“出嫁?”桑榆嘟了一下,“阮清姐姐没有说过这事儿,倒是说过大师兄生了对龙凤胎的事儿。”。

“那她自己呢?”杨淑盯着他的脸,想着能瞧出点什么,“她没说过看上那家的公子哥之类的人吗?”

“阮清姐姐不说这些事儿,但是……”桑榆沉了一晌,“她倒是以前说过,不会嫁外人。”

桑榆眉间 一锁,反问道:“杨淑姐姐,成亲不都是嫁外人的吗?”

不嫁外人,那就是要嫁自己人,阮清家除了他,哪里还有什么自己人?莫不成还能娶红袖花伶不成。

杨淑垂了问心,“她也就随嘴一说吧,别放在心上。”

她收回按住小臂的手:“帮我穿个梳梳头发吧桑榆。”说罢,桑榆便去梳妆台拿上一支黑亮的牛角梳,坐在床边给她细细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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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事过境迁,可李陵韶似乎是这话外的人,朝臣都劝她迎上几个男妃,几个酸文秀楚,肚子里盛了二两墨的文臣,本着掉脑袋的奔头,三天一小奏,五天一大奏地上书劝谏,铁了心是要把铁杵磨成针,想着喝不上喜酒就是要吃丧席,绝不能让这李家断后。

柳白成天晚才能拿这事儿讥笑她一顿,偏她又不是那种任性妄为的主儿,晓得这些人有血气,将人打发到远些的地方儿当个巡视,查查贪官污吏,也算好使。

柳白打听了桑榆好几年,有上一点点消息,或是自己编一些消息,东奔西寻,说是找人,其实也就是出去游荡些日子,行高山看名流,一回来准是气色红润,眉飞色舞的样儿,跟青竹说上一溜子的溢美之词,滔滔不绝地缠她讲上半天。李陵韶终于也对这事儿慢慢冷淡下去,就当是给柳白一个出外荡的借口,人有没有着落,她也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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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溪城的大雪下了一夜,而后转了小的,天上零零碎碎地飘着几粒雪花下来,阮清就在那时碾了一路的积雪回来的,那时候人裹得像个球,手包在身上的狐皮毛衣子里面,翘鼻上冻得有些点红,刚好衬着冻上红晕的脸颊。

阮清把人接回家,洗了一通暖乎的热水澡,阔别已久,刚接人回来的时候,杨淑便看出来她的歪心思,也只有红袖和花伶两个不知人事的小妮子还单单以为看不出来,在杨淑眼里,阮清那两双眼像放精光的狼,若不是桑榆在她枕边对她明目张胆的挑逗,她都要笃定阮清已经做了一些不齿的事儿。

阮清对桑榆起的心思可不比杨淑要少,老早就和人一起生火做饭吃了,多日不见,她也是心痒难耐,早早想把人哄上去睡觉。

桑榆在木架上挑了本闲书,进了房,刚看上两页,阮清就穿着衣服进去了,利索地脱了厚重的外衣,熟落地叠好床,笑吟吟地就去崔人回来睡觉:“桑榆,明天再看好了,我们睡吧。”

声音甜柔,桑榆是近朱者赤,久而不见其美。

“阮清姐姐,现在才什么时辰啊,再看会儿吧。”书上离奇的故事着实引他心神,摇了下臂膀上搭着的两手。

“我赶了一路,你就当心疼心疼我冒风迎雪地回来看你,陪我睡吧。”阮清低下头,使发丝若有若无地蹭到他颈脖上,丝丝痒痒的,很是难过,书是看不下去了,只能跟着她上去,阮清喜形于色,帮衬着他宽衣解带,取下他身上的俞香囊,半拉半扯地把人按在暖炕床上。

本以为这就算了事,可以早早地睡上一觉,谁知阮清更不这安分了,不但用发丝蹭他,一双巧手也在里衣外不安生地搓开,桑榆见劝不住了,也不管她,开口问道:“阮清姐姐,这躺出去,可有什么趣事?”

他习惯在阮清每次在出远门回来时向她打听打听外面的趣事,以前在小时候,阮清还能跟自己扯一通,有时等到他睡着了,阮清还有半肚子的话没出来。

阮清在他身上狠吸一口俞木的清香,说道:“有啊,这次出门,还顺道参加了别人的亲事,婚席上那新郎官才十四。”,阮清近来远门归来说的话不是说新郎官,就是说新媳妇,要不就跟他说谁谁又入赘那家。

桑榆轻叹一口气,嘟囔道:“你最近每次回来,好像都赴过婚晏。”,桑榆心想到前两夜杨淑对自己问的话,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似的。

恍然大悟道:“阮清姐是不是也想成亲啦?”

阮清自这年已然暗里跟他说了几次,心想他这是要开窍了,喜道:“桑榆想吗?”这话是两个意思,前者是问他是不是想与自己成亲,后者便是问他想不想自己嫁出去。

桑榆眼帘一垂:“肯定不想啊!”若是阮清真嫁出去,他没想过自己要干些什么,也许能去药店当个打杂捡药的,靠着这些年阮清教给他的东西也能过过日子。

转念一想,阮清都这个岁数了,总不能绾个妇人髻为他当一辈子老姑娘吧?她总是要嫁的,不会和自己混一辈子。

阮清一听不乐意了,他就是个榆木脑袋,她不明示,得多久才能窍个口子给自己谋得一条出路。

“那我要是真嫁了,你可怎么办?去杨淑哪儿?”阮清真想捏他胳膊一把,瞧一瞧他脸上的苦相。

“不去,杨淑姐以后不也是要嫁人的吗,还有红袖和花伶姐姐。”桑榆的语气也低落下来,想到她们以后都要自己成家,或是相夫教子,亦或是在御桂坊里头干些熟悉的活计,日后的御桂坊兴许就不再是以后的御桂坊了。

桑榆由此生起一股子悲凉,阮清见在后头看不表他脸上的神色,又问他:“那没了我之后,你不去御桂坊还能去哪里呀?乘舟顺流而下?”桑榆不回答,情绪低落下来,握住在胸口上的手。

阮清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摸着他的头安慰道:“你若是不想说,就不问了,反正我也不想嫁外人!”阮清把后面三个字咬得特别的重,可桑榆却仍是一脸愁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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