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轮涣,时间过季。
桑榆在千溪城过得算是称心如意的,日子奢侈不得,锦衣华服是谈不上的,饭菜管饱,穿衣体面保暖,偶然也能在外游玩,走走其它有趣的溪流,观一番清溪东流,边流花开姹紫嫣红的春景,看一番树果累累,摘一篮子秋树结的树果,平日就来返于家和御桂坊之间,家常闲谈,有人陪着做饭玩乐,过着寻常百姓家的日子。
除了想念虞源, 其余一切皆安好。
每逢北狄和崇陵人来往最为繁密的秋季,桑榆就会多上街走动,看到北狄人打扮的,就上前礼问一番,来信的北狄商客,谈得皆是对虞源功高的夸奖之词,谈不上功追三皇五帝,当一个不折不扣的明君还是很称职。
若是皇姐真的做事有失体统,那在这异国他乡,无人可畏,是说不出这样话的
所以他无比相信这是真的,日月挂念的皇姐在故国过得极好,这便是他在与至亲相隔千里最好的慰藉。
十五岁的桑榆长开了,全然脱去以前的稚嫩,眼眉清秀包上了玉白菜般的灵秀,肌凝如霜,胜过了极地的那一片雪白,两眼如裹进了稀落的夜空星子,总如含着水一般;再说那自小被三位落落大方的美人顺过的细发,真可谓是细柳三千丝,他自小也不愿意修剪发丝,那是家里的习俗。
他还是以前一样有心,每月的两个气节日,到野外采一堆艾草,上午在家烧一锅热水泡了,给阮清洗发梳理,下午也拿一些到红袖花伶那边,帮她们忙一通,等有空了,再轮着帮她们忙一通头发的事情,当然,这其中也包括着杨淑的。
自从那夜之后桑榆对杨淑就有些尽释前嫌地走向,这些年,只要阮清出远门,他都会去杨淑家中住上几天,而每每杨淑都会敲响那面一隔之墙。
桑榆现在已经不对此感到别扭和屈辱,因为她也应在桑榆的家人之列。虽然并不是非常亲密的家人。
凛冬已至,阮清走后的两天天上就冒起了铺天盖地的风雪,树木覆盖一层厚重的雪,千溪成冰,千流成不动,卧在床上的杨淑也冷得不想动弹。就是不知是冷的,还是捂脚的桑榆暖的。
阮清一人在外,又是寒风大雪,桑榆不免担心:“杨淑姐,你还冷吗?”
“有你在就不冷,暖和的紧。”杨淑暖声道,柔美清灵的声音带着以往所没有的撩人。
桑榆蹙眉又问道:“你说阮清姐出远门在外会不会冷?”
杨淑自然知道他是要把话茬绕到阮清这儿,可偏她就不想和桑榆说有关于任何阮清的事情——特别是在卧床的时候。
“红袖和花伶跟她说过会下暴雪,我已经塞给了她两件狐皮裘了,冻不着的。”
杨淑安慰他一句,可他还是担心,默不作声。
桑榆在她的视线中越长越大,成了一个大孩子,阮清早就看中这颗龙吐珠,出去之前专程问了她的意见:“像桑榆这个年纪的,是不是该入门啦?”
她对此给出饱含私心的回答:“再等等吧,他身弱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过两年,他又不会从眼皮底下跑喽。”
桑榆每次都悄悄过来,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个事情,这在他们两个人心中是一种无言的默契,桑榆算是为了维护仅剩的一点点自尊,而杨淑,是出于对阮清的愧疚。
桑榆现在还不识人事,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一类的事儿还没有什么概念。阮清没教他,自然是不敢教,若是他知道,怕是也不会还任由她每夜入搂而眠。
关于桑榆,她杨淑恨不得将肠子悔青,直要恨饮西北。尤为是在桑榆一点点长开之后,在一个个阮清没有走诊的夜晚,她孤寒难眠的时候,悔恨的感觉就会更为强烈,如针梗在喉,吞咽不下,呕吐不出。
阮清近来提结亲这件事越发频繁,几乎要到见面必提的地步。而桑榆性子迷迷糊糊的,对阮清的依赖犹如鱼与水,但真要是她们结了亲,桑榆怕是再也不会和她有如此亲密的举动,而她会和桑榆共渡欢夜
杨淑心思转到这儿,思绪便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缠丝麻线,白皙细长如清枝竹节的指握在了胸口,眉头打拧在一起,呼吸沉得好似每次吸气都要抬起一块顶在胸口上的石头。
桑榆听到气重如牛的呼喘声,原以为是她犯了寒,柔暖的手臂上用力抱紧几分,小心问来:“杨淑姐,是雪天太冷了吗?”
杨淑被他这一说,神魂才从一堆杂乱的癔想中慢慢飘回来,温暖地说:“没,就是门窗闭太紧有些闷罢,一会儿就过了。”言罢,松开紧握在胸口的那只拳头,从胸口上滑下来,手背正好落在桑榆的伤脚上,如撞到一块嫩滑的豆腐,像跌在了一片温潭之上,只是水波还末被破开,桑榆便在惊呼一声后将脚弹开了。
以往她睡姿规整,特别是有桑榆在被窝里,温床可以让她整夜不动的熟睡过去,以往那些日子虽偶有碰触,却因他年纪尚小,只觉着是一块暖玉。
可刚才心头的弯弯绕绕加上那声柔意的叫唤,让她只觉身下异常,一阵温润的感觉划过,还有骨子里蹦出来的一阵痒。
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二十有五了。
她才想起来,阮清以前贼兮兮地捧着一本书来找过自己……
杨淑噎了噎口水,壮着胆子,支起手指顺着他脚弹开的方向滑动过去,待暖意渐近,她却停下了。
从末见他发过火气,逗弄一下也无伤大雅。
她是这样想着,手上却没有一点动作。她在心里最深处很明了,她现在所想的不是如平日中简单的逗弄那样纯粹,还夹杂着一些男女之情在里头。
她在犹豫的琐事,桑榆并不知道的,两脚摆的不舒服,过一会儿就想要摆去,小幅度的移动一下,却正好落入她的掌心。
杨淑可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天赐良机也好,碰巧偶然也罢,她合起掌心,就把自投落网的藕足收入掌中,还能清楚地摸出细疤痕的存在。
桑榆心中一跳,猛地挣扎一下,惊道:“杨淑姐,睡觉,不逗啦。”桑榆是抽不开脚,跟她服软求饶,可在别有用心的杨淑耳里听去,这话可就变了味,旖旎而撩人,激起了她更大的趣味。
杨淑调笑道:“手冷,抓着睡又不会少块肉的。”,桑榆不听,他也着实是累了:“杨淑姐,脚疼。”
她也和阮清一样把他当作一块心头肉来看待,一听这话儿蹬时心软起来,手上便松了劲,桑榆这才能抽出脚来,他这才能准备好好睡个安稳觉,心猿意马起来的杨淑自然不会如此放过他,磨蹭了一会儿,再次特意握了他细软的脚,只是这次是没伤着的那只。
自此她便期待着对方会给出什么样出人意料的反应或是惹她心痒难耐的声音,只是呼吸平稳地睡着,她的玉足还是清楚地感知到桑榆胸腔间平稳而节奏规律的呼吸。
杨淑心想她是睡着了,也不便再叨唠他,心情有些郁闷,重重叹一口气,再狠摸了一把才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