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内容并不清晰，但那张冷冽而完美的脸庞却清晰地映照在记忆中。那是一位如公主般美丽的少女，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与黑色的短裙，大腿修长而笔直，脚上则是一双黑色长靴。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她的头发。

不是黑色，也不是金色，而是如雪花般的纯白，干脆利落地垂落在身后。一双湛蓝色的眼眸澄澈且干净，所有人能都辨认出其中的感情。她就好似天生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生气时杀意像是要从眼中溢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叶歌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绑匪，一时间竟然觉得被绑架到这里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哪怕之后还要回公司加班，他也有了可以和同事们吹嘘的话题，就算聊上一整晚都不会觉得腻烦。

“如果这是一场如你所愿的美梦，你又愿意什么时候醒来？”忽然，有谁对他如此说道。

叶歌睁开眼，看到另一个“自己”就坐在床边，脸上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笑容——他从来不会那样去笑。这样的场景让他愈发肯定自己是在一场梦里，于是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随口说道：“我希望能在公司打电话给我之前醒来。”

“为什么？”那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能自己提加班啊。”叶歌恨不得马上爬起来给这家伙两巴掌，但柔软的枕头让他很快就忘了自己是谁，困得好像随时都会睡着。

“可你已经回不去了啊。”那人轻声说道，“这对他来说只是美梦的延续，但对你来说……就不一定是这样了。”

叶歌被吓得困意全无，刷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却发觉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而且这个时候，他才忽然发觉，外头的时间已经停了下来。不仅仅是那个女孩依旧保持着射击的姿势，就连子弹也悬停在了离他只有几厘米的地方。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荒谬。

他这是……穿越了？

然后呢，这装神弄鬼的家伙是谁？怎么还顶着自己的脸？

“放轻松，我的朋友。这只是一场梦而已。梦的内容也只取决于你自己。”祂拍了拍叶歌的肩膀，“等到梦醒以后，你还是你。一切都不会有变化。”

“你是谁？”叶歌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是一场美梦。当然，你也可以直接称呼我为美梦。”祂竖起一根手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为你带来一场美梦，作为我们相识的礼物。”

“这场梦有什么意义吗？”叶歌有些不解地问道。

“当然有意义了。”祂仿佛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手指比出一个持枪的手势，食指正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女孩，“每个人都在追求着自己的美梦。为了一场梦，他们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以奢求这场梦能结束得再晚一些。该如何开始这场梦，梦的内容是什么，以怎么样的方式结束，决定权在你手里。来试试看吧，你会喜欢这场梦的。”

说罢，祂便保持着这样的手势，将“枪”塞到叶歌手里。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在祂放开手以后，女孩手里的枪居然消失了，转而出现在叶歌手里。那沉甸甸的分量让叶歌马上意识到，这便是刚才那个女孩想用来杀自己的凶器。

“你到底想做什么？”叶歌已经完全不怀疑自己的境遇了，只是他依旧搞不懂眼前这个家伙的目的是什么。

“他将自己的美梦托付了给你，所以你必须替他去看看这个世界。”祂轻笑着，从半空中取下那颗子弹，缓缓将那颗子弹直接从枪口塞进枪管里，随后握着叶歌的手，让他将枪口对准那个女孩，“但这不是你的梦，我想看的是你的美梦。不知道异乡人的梦，是否也如此甜美？”

“等一下……”叶歌还没说完，便看到“自己”扣下了扳机，将枪口里的子弹打了出去。奇怪的是，这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看到子弹飞出去的过程，仿佛是一场无声的电影。当子弹没入女孩的身体时，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

——是那个女孩的梦。

“来吧，再试试看。”祂依旧笑着，将叶歌的手抬起来，让他对准自己的脑袋，“何必这么纠结，去做一场美梦吧。你所祈求的一切都会在梦里实现。”

“这个会疼吗？”叶歌一脸纠结地问道。

“当然会。”祂一本正经地说道，随后大笑起来，替叶歌扣下扳机。但手枪里没有射出子弹来，只是听到一声叩击的轻响。很明显，这是一发哑弹。

“……你吓我？”叶歌一脸嫌弃地把手枪丢到一边，说什么都不肯再往自己脑袋开一枪。虽然他知道肯定不会出事，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吓人了。

“咦……奇怪了，怎么没反应？”可美梦也没有理解这个情况，反而是将那把枪捡起来，对着叶歌又开了一枪——依旧是哑弹。

“你想干嘛？”叶歌一脸无语地看着祂，默默地试图和对方来开距离。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家伙有多厉害，结果居然是个神经病。

“难道你就没有想做的梦吗？”美梦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有啊。没事做梦干什么，做梦不是会浪费我的睡觉时间吗？”叶歌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光是睡觉的时间都嫌不够了，谁还有空在那里想些有的没的。

“……原来如此。无梦之人，最是清醒。”美梦却笑起来，将手里的枪重新交到叶歌手里，“那这个美梦就先寄存在我这里吧。等到你有想要的美梦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如果我说，我不需要呢？”叶歌微微歪头，看着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内心生出某种别样的感情。

“你会需要的。”美梦摊开手，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似笑非笑地说道：“凡人们总是自以为是，给自己或别人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可真正能看清楚自己的人又有几个呢？只有在那些肆意妄为的美梦里，他们才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但我确实没有需要做的梦……至少现在没有。”叶歌微微低下头，仔细思考着自己是否也和祂说的一般自大。

“那就将别人的梦抢过来，当作是自己的美梦吧。哪怕抢来的是一场噩梦，也比空洞的虚无要好。”美梦揽住叶歌的肩膀，声音变得愈发遥远，犹如醒梦前的呓语：“方法我已经教给你了，该怎么做只取决于你自己。请好好享受这场新的美梦吧，我的朋友。我会在美梦的尽头等着你。”

叶歌看着美梦消失在自己面前，所有的异常都如潮水般退去，一如梦醒。但和刚才不同的是，站在门口的人变成了他，而睡在床上的却换成了那个女孩。他不由得摸了摸脑袋，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也就是说，我不用回去加班了？”叶歌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这一事实，忍不住用枪托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有点疼……不是梦啊。

他稍稍犹豫，走到外面看了一眼。虽然走廊上并没有灯，但每道大门旁边都设有一个打卡器，蓝色的指示灯犹如星罗棋布，一路通往走廊的尽头。回到房间，那个叫“沈幼伶”的女孩依旧睡在床铺上，双手在胸前合握，淡淡的眉毛好看地皱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于是，叶歌抬起手，将枪口对准女孩的眉心。

扣下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