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城镇,是被打散的拼盘,坐落在青山绿水的富饶低洼平地。

一条南北方向的街道西段,填满拥挤人群,从四面八方蜂蛹而来,一齐奔向街道尽头的一片广场,喧哗声响彻云霄,人潮汹涌,势若千军万马,不可阻挡。

谁家的车马在抢道争先?

一辆有着红色轮子和金色花朵的车子,为了超前,绕从道旁的柳树行中奔驰而过。

出了西头的巷口,来到一条南北方向的宽阔道路之上,此路北起青峰山南麓,它贯穿整个小镇,逶迤向南,直通远方。

一条东西方向的宽阔街道上,布满林立的商铺,人们在琳琅满目的货物前挑挑拣拣,大声地讨价还价,喧哗声此起彼伏,人头攒动,一片繁荣。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望之,恍然一处遮阳摊点。

闻之,突兀一缕桂花糕香。

有者嘴馋,拿着铜板,跃跃欲试;有者熟客,早已排起长队,蠢蠢欲动;更有甚至无视前方,苦口婆心,哭喊摊主,望能最后留下一份,否今又将败兴而归。

只见人群涌动的前方,显现一对母子。

天青蓝的美发是白昼星河窜动,纤纤素的面容是暗夜隐藏精灵。

年迈的美妇人驾轻就熟,得心应手地蒸着上好的手工桂花糕,翻面,打包,结账。

看似游刃有余,实则手忙脚乱。

熟能生巧是谓不假,但奈何人数过多。若是换成平时,早已焦头烂额,争分夺秒。

不幸中的万幸,此刻身旁多出一位心灵手巧的美人。

女子同是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车水马龙的街头,摩肩接踵的摊头。

她游刃有余,重复着打包,收账等工作。

修耳隆鼻,修项秀颈。手如柔荑,颜如舜华 。

腕白肌红,细圆无节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热火朝天中,她的面容清得足以净化翘首人们的心急火燎,迫不及待。

每人都被凡尘仙子夺去心魄,美味或许是一份苦苦等待的桂花糕,美好或许是白灵蕊展露出的一份笑容。

很快,攒了一大清早忙碌的桂花糕,被众人们一扫而空。

“辛苦了,蕊儿。”

“没事的,娘。”

白灵蕊嫣然一笑。

美人身着朴素白衣,补丁阔裤,挽起的袖子下,是清冷如白玉的手臂,香汗附着的面容上,是上等的凡尘容貌。

是谓仙之下,凡之上。

替女儿擦了擦汗珠,摸了摸那头比自己更加柔顺的青发。

白灵蕊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蕊儿,笑起来可真好看。”

“是吗?”

“是啊。”

“没错啊。”

“我就说我没说错吧。”

少了行人们熙来攘往,水泄不通,一旁的摊主们纷纷向这对辛苦的母女二人,表示慰问。

“我早说了,你们家的蕊儿,长大后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结果,这才多久。”

“就已经是个美人了。”

“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哪个幸运的家伙啊。”

“是啊。”

“多亏了蕊儿来帮忙。”

“最近的也轻松了很多。”

美妇人抚摸着白灵蕊,她犹如一只会享受惬意抚摸的慵懒小猫。勾勒的嘴角好像能渗进阳光,弯曲的眼梢似乎能落下桃花。就连蹙起的眉毛,都快要变成涓涓小溪,徜进每个人的心房。

很快,收了摊。

繁华大街上,稀散疏松的人影映入的眼帘,⼿拉着⼿,缓缓地迈着步⼦,⼀步⼀步,和谐却不知疲倦。

白灵蕊并未回家,她迈着步子,来到河塘边。

⼀阵清爽的风扑⾯,仿佛⼀切烦恼与疲惫都置之度外,⾝体的每⼀根紧张的神经也渐渐舒缓了。

旋即,风⼉吹皱河⾯,泛起层层涟漪,折射殷红霞光,像撒下红⾊玛瑙,熠熠⽣辉。

黄昏,可能是⼀抹云霞受了夜的嘱托,悬挂在西⽅的天穹,也可能是温馨夜降临的前幕。

黄昏是迷⼈,不仅因为它的彩云朵朵,更是它能抱⼀种毁灭⾃我来阐释夜的真谛决⼼。暮⾊暗淡,残阳如⾎,光芒四射,刺⼈眼膜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只见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映红了⼀塘⽔,染红了整⽚⼭。

霞光的范围慢慢缩⼩,颜⾊也逐渐变浅,紫红变成了深红,深红变成了粉红,⼜由粉红变成了淡红,最后终于消失。

白灵蕊不知怎的,很喜欢黄昏。

像是在仙佛前点燃的⼀柱⾹,⼀种感伤从⼼底抽出,拉长,直到光束⽆法触摸的地⽅。让黄昏触摸到⾃⼰内⼼深的伤,这痛,将永远隐藏在⿊⾊的世界。

蓦地,一抹白色。

修长的身影在塘对岸背对她,一动不动。

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

连余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

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侧面庞感染到白灵蕊。

余光中,他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的微笑着。

他的皮肤像昆仑山里洁白的雪莲花,他的眸子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

他不是人。

白灵蕊如是想到,恍惚揉眼。

白衣消失。

待静影沉璧,白灵蕊踏着黑进入夜的繁华中,穿过此处,是家。

城里夜市繁华,千灯万火映照碧云,高楼内外,到处可见浓妆艳抹的女子,那些寻欢作乐的游客纷纷而来,络绎不绝。

人们都涌上御街去观赏灯市。从马行街直转至河桥,处处火树银花,耀如白日。更有几处灯楼格外壮观,坐落在明灯处,园林深处映射出璀璨的光芒,有如娇艳的花朵一般;由于四处都可通行,所以城门的铁锁也打开了。

人潮汹涌,马蹄下尘土飞扬;月光洒遍每个角落,人们在何处都能看到明月当头。

好生自在。

白灵蕊感受着灯火通明的城镇,迈着优哉游哉,趁着夜还未深,回家了。

一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沉湎耽溺在夙昔夸姣美满中的她,忘了所有。

忘了修仙。

忘了噩梦。

忘了复仇。

忘了不苟言笑。

忘了白衣背影。

忘了一切的她,沉沦,沉沦,直至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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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截然不同的黑夜中,一抹白衣踏着剑柄,他遨游漆黑无华的天际之间,是仙人,是逍遥,是拯救,也是等待。

“一年了。”

“究竟还需多久,才可干预其中?”

一人一言,看似疯癫,实则躁狂。

在任何人不可见的面板,仅有几字显示。

“计算中...”

三息,一炷香。

漫游在看似旷阔无垠深渊的白衣,停下剑身,他的目光直至灯火通明处,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倩影,正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等待着她的是虚假的晚饭,陪伴着她的是虚伪的至亲,桎梏着她的是无念的悔恨,束缚着她的,诚然是这该死的幻境!

蓦地,深红屏幕烁着希望的绿光。

“可干预。”

很快,白衣消失在广寒玉盘照耀下

唯入夜繁华,没有尽头,也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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