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破天荒向着一位学生主动出击的贺老，早就已经越过了那所谓年轻的陈宇歌心中没有什么嫉妒，只是满满的欣慰。

既是对于处于半退休状态的贺老总算又一次燃起了教学之火的感慨，亦是对可以说真正意义上在人前彻底一鸣惊人的辰瑾萱而感到的由衷钦佩。

陪同出席的大家都没有去打扰那一老一少的亲切交谈，一边压着声音，在脑海中回味着那始终绕梁三日挥之不去的绝妙音符，一边犹如退潮时的流水，悄无声息地褪去了自己属于会议室一部分的身影。

“这段副歌的旋律非常好，我特别喜欢！”贺老提笔就写，一张空白的A4纸当下犹如最标志的五线谱，在妙笔生花的贺老手中，轻轻松松地勾勒出最为精准的曲谱。

整个副歌曲调是哪怕一个八分音符都不曾交织错漏的画面，这样炉火纯青的音乐功底，纵使是辰瑾萱也不曾在任何人的身上见到过。

“谢谢您。”辰瑾萱迅速调整好眼神中的惊讶，以点头的谦卑态度回应了来自前辈的欣赏。

哪怕知道眼前这位满头白发的老前辈是城里最好的音乐老师，辰瑾萱也不会因而表现出顺势而为的谄媚，她根本就不需要这些。

有实力的人无论到哪里都脊梁挺直。

“真的太棒了，我已经很久都没听过这样的原创音乐了。”贺老看着那张明明是自己勾勒出来的画卷，眼里全是倾心喜爱：“瑾萱，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啊？”

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有了以辈分作为支撑的缘由，因此很多东西贺老都已经没有收着掖着的必要了，老来老来，单刀直入主题的机会倒是越来越多了。

“啊这个...”辰瑾萱尽管一早就对此有所预料，但直到贺老亲口将其说出来之后，大学姐一时间也有些哑口无言的尴尬。

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位老人那蔚为真挚的邀请。

其实辰瑾萱自己也知道，如果她想要在音乐的道路上一路走下去，此刻跟从贺老一起学习就是她在整个高中生涯里所能接触到的最佳机会。

日后还会不会遇上像贺老一样的名师，辰瑾萱是完全无法保证的。

只是。

大学姐虽然优秀，但她毕竟仍然还是个高中的少女而已。

面对那可谓是浓雾遍布的未来道路，就算是她，也会从中感到迷茫。

只不过大学姐的迷茫与其他人不同，别人是因为迷惘而驻足原地，不知该去往何方。

而辰瑾萱则是因为迷茫，所以选择把所有事情做到尽善尽美，只要把那通天的技能书全都给点满了，也许就不会存在朦胧的迹象了。

这就是大学姐对于未来的看法。

但如果说现在就要给出一个确切答案的话，辰瑾萱或许只会像现在这样，向着贺老的好意慢慢摇头，怀揣着一颗略显歉疚的心，温声道：

“谢谢您的青睐，但是我...”

也不用辰瑾萱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善解人意的贺老就已经提前预知到了这位势必会是一颗冉冉新星的女生的态度。

所以老人挥了挥手，仍旧是刚才那一副和善的模样，眼神中的欣赏并未因少女的婉拒而呈现出任何程度的淡化，只是默默地举起手中纸张，看了又看，读了又读。

哼了又哼。

“如果我在你那时候也能谱出这样的曲子就好咯。”贺老洒然一笑，感慨万千地说道：“青涩的第一缕创作，始终都是最扣人心弦的，你说对吗？瑾萱。”

“嗯。”大学姐很喜欢跟像贺老这样的聪明人交谈，当中那些看似不经意的遣词造句，实际却是字字都紧扣着一个有关的主题。

说是闲聊，又何止这么简单？

“不过我总觉得这并不像是你的第一稿，或者说，不是你最原始的创作，对吧？”

贺老将作品平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两手交错着搁到下巴旁边，撑着脑袋，微笑着看向隐约有种恍惚感的辰瑾萱。

“你有喜欢的人了，对吧？”

然后。

“为老不尊”的贺老就直接思维跳跃到了一个尤为神奇的境地，一下子的转变让辰瑾萱顿时慌了神，连夜收起了刚才认为与贺老交谈就等同于与智者交谈的看法。

“诶？当然没有啊，为什么您会突然这么说？”姑且情绪掌控还是能够做到极致的辰瑾萱并没有失态，只是露出了一个苦笑，摇了摇头。

“从音乐里听出来的。”贺老轻笑着用食指慢慢悠悠地点了点自己的耳垂。

“我这一辈子，听了很多首歌，有好听的，不好听的，别具一格的，紧跟大流的……”

“但不管怎么说，能够在我心里留下深刻印象的歌曲，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具内涵的内容。”

“这些内涵不需要多么悲天悯人，多么伟大以彰显自己那悲天悯人的胸襟，但一定要贴合自己的风格与实际情况。”

“你的歌，里面的每一个音符律动，流动的都是属于青春的洋溢与快乐，就像是一首欢乐的恋曲，以你这个年纪，不是恋爱了，有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歌曲呢？”

还是第一次被人将自己的心思完完整整地于跟前铺开，更是巨细无遗地当着自己的面儿分析了一边的辰瑾萱凝视着贺老那张睿智的脸庞，素来都是平静若水的脸庞慢慢显露出了真正的忧郁模样。

“学姐！”

正当辰瑾萱双唇轻轻启动，似乎是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会议室门外的课间嘈杂中忽然响起一声略显急迫的呼唤。

“诶！”

辰瑾萱当即就把贺老的存在连同刚才在心中升起的一缕念想全数抛到九霄云外去，有别于刚才在舞台上自信满满的恬静微笑迅速浮于言表，将许多事都在堪称是老油子的贺老面前不加声色地解释清楚。

“是他呀。”

贺老斜眸望将视线透过眼角挤向那个蜗居在一众座位之后的透光门口。

那儿站着一位将双手拄在膝盖上的少年，脚边还有厚厚一打试卷，似乎是一日之内就把高中特产全都搜刮了一遍。

“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辰瑾萱来到林枫的面前，只是瞧了少年那张半死不活的脸蛋一下，便主动俯身帮他分担了好一部分的试卷重量。

正好是课间休息的时候，辰瑾萱此刻的动作自不然被许多人收在眼底。

隔得远了还好，毕竟看不清大学姐身边的是谁，但若是不凑巧走近了，那就有些难搞了。

尤其当林枫那张已经在整个校园内都算得上是“臭名昭著”的脸映入视线之后，年少轻狂的大家能够忍住不过来，也就只是因为辰瑾萱还护在他的身边而已了。

“老王说他觉得我练习的还不够多，就又拿了三十年的试卷给我，可恶的老王啊！”

“啊呜！”

脑袋被大学姐突然跟敲木鱼一样锤了一下的林枫不自觉地叫出了声。

“什么老王？要叫王老师，毕竟人家可是你的班主任呀。”辰瑾萱撅嘴“斥责”道。

“哎，大学姐你不懂，咱们都喜欢叫他老王，这算是七班的传统了。”

“得了吧，还想骗我，要知道，我以前也被他教的哦。”辰瑾萱翻了个白眼，率先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诶诶！大学姐要相信我，我说真的！真的真的！”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