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不算远,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江山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欧阳竟然也跟着下来了。直接无视了江山询问的眼神,欧阳从江山面前走过,看着小区里,笑道:“环境不错,很幽静。不像我住的地方,没到放学上学的时候,都堵得厉害。”
江山跟上来,说道:“暂时是这样吧。”
“暂时?”
“将来会怎样,不好说。”江山笑道,“也许将来你住的地方成了舒适区,这里反倒是乱糟糟一团了。”
“哈哈,倒是有可能。”欧阳说道,“我有个朋友,搞房地产的,准备在我家附近开发呢。真要是搞成了,那里的环境会好很多。”又岔开话题,问:“住几号楼啊?”
“你……该忙去忙吧。”
“我不忙。你看你,没礼貌了吧。我都送你回来了,你不请我进屋坐坐,喝杯茶?”欧阳笑着,好像跟江山已经很熟的样子。她自己也觉得奇怪,面对江山,竟是没有丝毫的陌生感。即便是心中警惕他跟倩倩的关系,对江山有些戒备。可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上辈子就已经认识了一般。
“好吧。”江山指了指自己居住的楼,走了过去。
欧阳虽然知道倩倩住在这里,却是第一次来。四下里看着,欧阳说道,“小区的设计很合理啊,楼间距很宽敞。这里房子应该不贵吧?”
“我租的。”
“哦,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你老家哪里的啊?”
“X市的。”
“那里啊,我去过。”欧阳笑道,“我跟我……一个朋友,去那里旅游过。当时还说哪天要是退休了,就在X市买一栋房子,在那里养老。”
江山微微一笑,看一眼欧阳,道:“男朋友?”
“啊……前男友。”欧阳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想起林源的固执,心里就有些不痛快。深吸一口气,把烦心的事情抛诸脑后。“说说你吧,为什么来了Y市啊?是打算在这里定居吗?”
“有这个打算。”
“那就要攒钱买房了。”欧阳笑道,“国人的传统嘛,有房才有家。”
“暂时没钱。”
“差多少?我借给你。”欧阳道。
江山苦笑,“咱们好像不熟吧?”
欧阳看着江山,也跟着笑笑,开玩笑似的说道:“但我感觉跟你真的很熟了。你是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会让人感觉跟你很熟悉吗?”
“我哪有那本事。”江山也跟着开玩笑,“真要是有那本事就好了,我可以跟马老板变成熟人。人家指头缝里漏点儿,就够我花一辈子了。”
“马老板是谁?什么大人物?”
江山噎了一下,笑道,“一个很有钱的人,因为有钱,很多人都叫他爸爸。”
“有钱就是爹?”
“一种玩笑。”江山道,“要有娱乐精神嘛。”
欧阳笑着摇头,“又不是说相声,还有拿‘爸爸’娱乐的?真是‘精神可嘉’。”说罢,又开玩笑道,“我也很有钱的,你可以叫我妈妈。哈哈哈。”
江山看着年轻漂亮的欧阳,想起了曾经的几世轮回里白发苍苍的她,想起了有一回,病榻上她那面色惨白的苍老的脸庞,不由的露出姨母笑,抿了一下嘴唇,道:“占我便宜啊?”
“开玩笑。”欧阳笑着说道:“我可不想要孩子,哈哈,养孩子太费劲了。嗯,用生意场上的话来说,养孩子,就是风险投资,而且风险极大。”
“亲情么,不可以用生意来形容吧。”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欧阳道,“这世间一切,无非都是生意罢了。天地君亲师,无一不是。世人敬畏上苍,是为了得到保佑。辛苦耕耘,是为了养家糊口。溜须君主,是为了获得利益。善待亲友,是为了等价回报。尊师重道,是为了学有所成。投资便当受益,不可受益,便没有人投资了。”
江山讪讪一笑,转身进了楼洞。
两人一起上楼。
江山道:“我妈……倒是跟你的想法差不多。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给我灌输这样的思想。可是……”偷偷的看了欧阳一眼,发现她正盯着自己,江山赶紧避开了视线,继续说道,“她对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回报。”
欧阳点了点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呀,是不喜欢孩子,也不理解那些喜欢孩子的人。或许哪天真的有了孩子,想法也会改变吧。住几楼啊?”
“三楼。”
“不错啊,金三银四。”欧阳道,“住得好,可以买下来。不跟你开玩笑,我真的可以借给你钱买房。万儿八千的小钱……就当是投资了。”
“投资……”
“哈哈,交个朋友嘛。”
江山笑了一声,打开房门,“请进。”
欧阳进了屋,转了一圈,“稀罕,一个大男人住的地方,还收拾的这么干净。我还以为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臭袜子味儿呢。”
“坐吧。没有茶,只有白开水。”
“可以。”欧阳说着,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江山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欧阳。
欧阳抿了一口水,放下茶杯,看向远远坐下的江山。“找工作了吗?”
“保安。”江山道,“就在这个小区里。”
“工资多少?”
“不到三百。”
“这么少。”欧阳笑道,“不如我给你个工作吧,比做保安强多了。一个月开你一千块,咋样?”
江山干笑一声,道,“不了,做保安挺好的。”
“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欧阳皱了一下眉头,“你这样,搞得我好像太随便了似的。”
江山有些尴尬,打趣道:“不至于,你也没做什么随便的事情。”
欧阳哼哧一声笑了,“那……”说着,给了江山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什么算是随便的事情?”
江山心里咯噔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双手揉了揉脸,竟是失声笑了。又清了清嗓子,道:“那个……不好意思,昨晚值夜班,到现在还没睡呢。”
欧阳苦笑,“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着,站起身来,吹一口气,打开包,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江山。“有什么困难,特别是缺钱了,可以联系我。”说罢,离开了江山的住处。
出了楼洞,欧阳忽然又驻足,抬头看了看三楼的窗户,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
最后说的那句话,怎么感觉像是孤单寂寞的富婆对奶油小生的台词呢?
自嘲苦笑,欧阳甩着手里的包,哼着《天涯》,出了小区。驱车回到学校,刚下车就遇到了熟人。看到顾主任那张妖艳的脸,欧阳眯着眼睛,眼神里多了一分厌弃。
顾主任显然对欧阳也没什么好感,一说话就带刺。“呦,这春光满面的,上哪鬼混去了?”
“呵呵,还真让你猜中了。”欧阳冷笑着回应,“刚跟一个奶油小生约会去了,啧啧,不仅人长得好,身材也好。”
“怎么?比林源还好?”
欧阳的脸黑了下来。“应该比你家那位强多了。啧啧,对了,我听说你老公因为你跟老刘的事情,气大发了。真的假的啊。”
“男人可以乱睡,话可不能乱说。”顾主任冷着脸,回道:“更不能学那些长舌妇,竟是嚼舌头瞎扯淡。说起来也是,你这才不能变回男人几天啊?就开始乱搞男女关系了?不得不说,论起适应能力,六系所有人都要对你甘拜下风了。”
“难道还能比得过第四系的适应能力?哎呀,我好心提醒你啊。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可要好好的教你家云歌,别跟你一样,做男人不像个男人,做女人又没有女人味儿!”欧阳显然没兴趣跟顾主任一直斗嘴,说罢这话,转身就走。她要去图书馆找守护者商量一下继续“攻略”天书的事情。
顾主任竟然也跟着走过来。她抱着胳膊,一脸的不屑。“你又没有孩子,连对象都没了,就不要管别人教孩子的事情了。说起来,你们第一系一直人丁不旺,真打算做丁克?当年你犯了‘天书勿近’的金规,如今连‘六系不绝’也要犯吗?这样可不好,你要是当了守护者,指不定哪天连‘二十一改’也要犯了。”
欧阳有些烦,想怼几句,可想想顾主任这娘们儿从来就是个不肯在嘴上认输的女人,跟她计较下去就没完没了了。苦笑一声,正色道:“五十步笑百步。咱们都犯了‘俗世无干’的铁律,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这话,说到顾主任的痛处了。她也察觉到了欧阳的哀伤和怨气,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下来。
两人一起进了图书馆,首先看到了坐在门口办公桌后的倩倩。
欧阳走过去,低声问,“在吗?”
倩倩摇头。
欧阳皱了皱眉,随便拿起一本书,在一旁坐下,一边假装看书,一边低声问,“去哪了?”
“好像去校长那里谈事情了。”倩倩说着,看了看二人,“有事?”
“嗯。”欧阳应了一声,好奇道,“去校长那里了?不是每次谈事情,校长都会过来吗?怎么……”
“这两天校长身子不舒服。”倩倩道,“女生么,总有那么几天。”
顾主任苦笑一声,道:“女生?校长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女生’?”
倩倩愣了一下,有些尴尬。
昨晚跟江山闲聊,听他说起“未来”的男人和女人不叫男人和女人,叫男生和女生,哪怕是七老八十了……当时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会儿竟是说秃噜嘴了。
欧阳显然也被倩倩用“女生”来称呼校长的言语给逗笑了,又想起倩倩跟江山一起吃饭的事情,想了想,打趣道:“倩倩这一脸春光满面的,不是谈对象了吧?难不成是跟你那个笔友神速发展了?”
“还是倩倩新潮。”顾主任道,“像我这种相亲结婚的,太庸俗了。哈哈哈。”
倩倩闹了个大红脸,一手遮着额头,不想搭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