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家竟然要求卖家开价？］

安渡因做思考状，偷偷打量着尤利西斯，试图从他的神态中找出一丝丝端倪。

［首先排除积分，或者说，通用货币。凡尔赛提斯家富可敌国，不可能在乎这些东西，哪怕教会的藏宝库就敞开在尤利西斯面前，他也够呛能有兴趣看一眼。］

［是权利吗？也不对。身为四大家族的家主，各种超一等公民特权，让尤利西斯即使杀了二等公民也不至于摆不平。当前塔都政zhi体系下，他是属于游离于法律外的那类人，只要不搞颠覆之类的作死操作，完全是在塔都横着走的。］

［有什么东西，是教会有而凡尔赛提斯家没有的？］

［武力。］

凡尔赛提斯家的财力虽然让尤利西斯可以轻易雇佣到最上等的保镖，但要说像赵家那样手握堪比顶尖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差的远。

四大家族对塔都的统治持续了数千年，直到几百年前顺应时代退居幕后，由“议会”作为明面上的决策机构。

这几千年的稳固地位，可不是靠塔都人民安分守己得来的。赵家的武者，库马尔家的武器，炎伤家的魔法，随便哪一个拎出来，都是碾压塔都其他所有势力的存在。

拥有此等力量的三家之间，历史上也时有摩擦。每当这个时候，凡尔赛提斯家便会从中调停，避免整个塔都血流成河。

虽然其自身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其他三家没有愿意招惹它的。凡尔赛提斯家生存于整个塔都的资本之中，就算把姓凡尔赛提斯的主事者全部杀干净，也无法撼动这个家族的根基。

反过来，凡尔赛提斯家虽然没有直接威胁其他三族的能力，却能通过不可视之手，让其他三家生不如死。试想一下武器原料、魔晶石原石以及日常用品的价格翻三倍的画面，这是谁都不想见到的。

于是，没有武力的凡尔赛提斯家作为不可或缺的一员，维持了塔都几千年微妙的平衡。

然而就在最近，平衡被打破了。

盛极一时的炎伤家，在几十年间迅速衰落，不到两代人，便从顶级家族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甚至因为事情发展太迅速，都没有垂死挣扎的机会。

这让尤利西斯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地位。

如果赵家和库马尔家，像摧毁炎伤家那样联合起来，对凡尔赛提斯家抽丝剥茧温水煮蛙，最终一招致命——自己是否能应付的来呢？

［所以他的目的，难道是找教会这个号称“第五大家族“的靠山？］

安渡因与莱恩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不卑不亢地开口道：“阁下如果愿意帮忙，教会愿做您忠实的朋友。”

尤利西斯显然没把莱恩不疼不痒的承诺当回事。他平淡，却毫不留情地说道：“炽天使阁下，似乎无法代表整个教会的意志吧？据我所知，上任教皇被刺杀后，新任教皇迟迟没有被推选出来。眼下，就算是之前实质掌权的拉兹瓦尔大人，恐怕也无权做决断了。”

“是这么回事。那个刺杀者，着实让教会手忙脚乱了一阵呢。”伊斯塔莉插.嘴道。

莱恩坐正，坚定地说：“那就请阁下开门见山，提出需求。教会一定尽量满足。”

尤利西斯轻轻吹着茶杯上方的雾气，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们，有推翻自己决定的决心吗？”

“你指什么？”安渡因迫不及待地问。

“隔离法案，”尤利西斯目光灼灼，“第六区的异人，我想让他们，重新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安渡因、莱恩和伊斯塔莉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前两人是惊讶于尤利西斯的野心，伊斯塔莉则是吃惊，这个年轻的族长正准备干一件审判者一直在做的事——揭示真相，结束教会对异人的无端迫害。

“这……”

莱恩面露难色。换做别人，他一定会不假思索地拒绝，并暗中安排逐影侍僧好好查查此人的底细。

但对方是尤利西斯，凡尔赛提斯家族的族长。他说的话，不可能是不过脑子的戏言，所以他心里一定有让教会接受这个条件的方法。

果不其然，尤利西斯向众人解释道：“请放心，我并不是在逼迫教会认错——是否真的有错，我们就不多做讨论了吧。凡尔赛提斯家名下有许多医药公司，有许多研究机构，虽然不如伊斯塔莉总工家族中的那些优秀，但也足以让我知道那个真相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异化征，以及异人的狂化现象，产生自血月。它不会传染，所以也没必要将所有异人隔离，对吗？”

伊斯塔莉冷笑一声，撇撇嘴说道：“还有幻魔产生自人的内心。这些都是歪理邪说，尤利西斯卿可不要轻信啊，我可是因此挨过处分的。”

尤利西斯摊摊手：“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至于到处散步对教会不利的言论，所以各位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即使这样，如此重大的事件，教会也需要一个……机会。”莱恩犹犹豫豫地说。

“台阶。”安渡因解释道。

莱恩老脸一红，随后也不甘心地重复了一遍：“台阶。”

尤利西斯早有准备，立刻回答：“这就不劳诸位费心了。近期凡尔赛提斯家旗下的数家制药公司已召开新闻发布会，宣称对异化症的防治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我们可以生产一批疫苗，接种完毕后便可阻断异化症的所谓传染。如此一来，只要贵方愿意放宽隔离法案的相关规定，允许接种后的异人离开第六区，我就满足了。”

莱恩点头：“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疫苗不是免费的。凡尔赛提斯家从中捞取一些小小的利润，贵方应该不会反对吧？”

“当然，当然。”

莱恩表面上客客气气地答应着，心里却忍不住直翻白眼——还以为尤利西斯想要啥，结果绕了一大圈，还是积分。第六区的异人虽然穷，但为了离开那个鬼地方，估计很多人宁可倾家荡产，尤利西斯原来是看到了这里面的商机啊。

然而安渡因却不这么想。

比起莱恩，他因为审判者的记忆，对凡尔赛提斯家的了解要更深一些。以凡尔赛提斯家的财力，绝对不会稀罕干从米糠里榨油这么寒碜的事；而年轻有为的尤利西斯议员，更不像是目光短浅、唯利是图之人。

有些人表面上往第六区贩违禁药品赚钱，真实目的确是削减异人数量。尤利西斯表面上往第六区贩疫苗赚钱，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安渡因心头。

仿佛看穿了安渡因的心思，尤利西斯放下茶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就当我是，无处安放那泛滥的善心吧。”

伊斯塔莉差点就出口质问：“什么样的善心会让你卖掉亲如兄妹的莉丝去解放素昧谋面的异人？”

但她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