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苏轼。
午后的时间,最容易犯困了。此时能忍住困倦在图书馆里看书的学生,一般都是很好学的。
江山却是个例外。
他来图书馆,不是为了看书,而是为了跟倩倩聊聊自己的担心。他一直坚信的母亲的话,此刻也变成了疑虑。
“你的怀疑,似乎也没错。但是……欧阳的哪些记忆是假的呢?”倩倩忧心忡忡的说道,“我们如何考证呢?”
江山叹气道,“现在……也不好说了。如果在第一次轮回的时候,我就能想到这一点,或许可以跟我妈求证一下。眼下……她和你一样,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说罢,又颓废的苦笑,“就像是……死无对证。”
倩倩也是一筹莫展,给不了江山太好的建议。
江山忽然有些丧气,厌烦道:“真真假假,绕的头晕。我回去补一觉,昨晚上没睡好。”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或许,放弃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江山离开图书馆,精神萎靡的低着头溜溜哒哒的回宿舍。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精致的小凉鞋,江山愣了一下,抬头看到了戴着口罩的顾云歌。
顾云歌将口罩拉下来一些,说道,“你好,我是顾云歌的妹妹,听说你……”
“嘁。”不等顾云歌说完,江山直接绕过了她,继续往前走。
顾云歌重新戴好口罩,盯着江山的背影。
对于女生的自己,江山看了一点儿也不惊讶,甚至一点儿想法也没有!这很能说明问题。迟疑了一下,顾云歌追了上去,“喂!我听我哥说,你叫江山是吧?”
“叫老公。”江山戏弄顾云歌道。
顾云歌黑了脸,暗暗撇嘴,又道,“我哥说你是重生的。嘁,我准备去买彩票,跟我说说下一期的特等奖号码吧。”
江山停下了脚步,看着顾云歌,道:“要不,咱们聊聊中国足球啥时候能赢得世界杯?这个话题比较现实点。”
顾云歌啐了一口,忽然背起一只手,“那你说,我藏在背后的手,是什么手势?”
“不知道,我又不是透视眼。”
“你既然是重生的,那我们现在的对话,应该不是第一次!”
道理上是没错,但是……
好吧。
江山实在是有些困倦,心情也十分恶劣。即便现在的顾云歌很可爱,但江山不感兴趣。他不想跟顾云歌瞎扯,想了想,冲着顾云歌竖起了中指。
顾云歌瞪着大眼睛,愣了。
因为她藏在背后的手,就是竖起了中指。
“你……你不是说不知道吗?”顾云歌问。
江山苦笑,“我是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性格,肯定会竖起中指的。”说罢,继续往前走,“别跟着我了,这辈子我不打算娶你了。”
顾云歌愣在原地,看着江山的背影,愤愤然哼了一声。“说的好像谁想嫁给你似的!”说罢,一阵风吹来,顾云歌忽然感觉有些不自在,低头看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裙子。
有点儿漏风,很没有安全感!
为了试探江山,顾云歌穿的很清凉。
抱了抱光着的肩膀,顾云歌匆匆回了篮球馆的办公室,变回男生,又换了衣服,这才大松一口气。出了办公室,正好看到一个校工正在楼道拖地。“陈师傅。”
“哎,顾经理。”
“帮我把办公室打扫一下吧,谢谢了。”
“好嘞。”
顾云歌又重新回了办公室,看了会儿书,等到陈师傅把房间打扫干净离开,这才出了办公室。去篮球场上忙了一阵儿,安排了一场球员训练赛。赛程过半,顾云歌看到了刚刚走进篮球馆,在看台上坐下来看球的校花。
校花也看到了顾云歌。
两人眼神不善的对视了一眼,又匆匆避开。
顾云歌对这个被同学们恭维的喊校花的女生十分反感。
这个女生自命不凡、自以为是又目中无人的性格,像极了很久以前跟顾云歌打过架的一个男生。
顾云歌不喜欢这种人。
想起那个男生,顾云歌不免又想起了那个男生给自己取的外号——顾小妖。
……
江山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又一次不得已要轮回,梦到了自己再也不存在了。
因为老妈欧阳失去了变身的能力。
不能变身的欧阳,自然也生不出江山来。
梦境中化作虚无的江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认识的人一个个消失,眼睁睁的看着整个世界消失,却是无能为力。
江山一瞬间惊醒。他倏然坐起身来,看着空荡荡的宿舍,再看看阳台上刺眼的阳光,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他意识到,这样的梦,或许会成真。
深吸一口气,江山觉得自己不能再睡下去了。
自己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可又该怎么办呢?
江山痛苦的抓着头发。
莫名有种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挫败感。
再抬眼看看上铺的床板,江山又看到了那本被沈湘塞到被褥下面的书的封面。恍惚间竟是有种回到了第一次轮回之前的错觉。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特别像个普通人。
砰砰砰!
有人敲门。
江山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道,“谁啊?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江山忽然有了一种不祥之感——几百次的轮回,他知道,自己的第六感很准。心里惊了一下,江山盯着宿舍门口。
一个身材高挑,模样俊朗的年轻人,抱着胳膊,站在那里,冲着江山微微一笑。
这是一个陌生人。
二百三十多次轮回,江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这是一个很帅的男生。
即便是见过了无数各种各样的男人的江山,也不由得打心底里欣赏这个男生的模样。
这不正常。
他深吸一口气,警惕的盯着对方。“你是?”
年轻人脸上洋溢着笑容,让人倍觉亲切,如沐春风。
他轻声说道:“天书。”
即便是个男生,声音竟然也十分悦耳,仿佛有种魔力,让人听了浑身舒畅。
只是,他的回答,却犹如惊雷,震得江山头皮发麻。
江山心里咯噔了一下,嘴唇嗫嚅着,盯着这个自称天书的年轻人。一直过了许久,江山眉头紧蹙,哼笑一声,故作轻松的问道,“你不会是担心被我丢进粪坑里,所以才现身的吧?”
天书笑了笑,走进来,在江山对面的床上坐下来,上下打量着江山,眉头忽然一簇,吹了一下额前刘海,说道,“跟你商量个事儿啊。”
“什么?”
“你多等几年再重置虚无行不行?”天书有些怨气的说道,“我追更的一本小说,一直就没能写完。你老是重置虚无,害得我总也看不到大结局。”
江山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天书俊美的模样,发现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的感觉十分荒诞。想了想,江山说道:“不如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天书本体?”
天书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可不想死。”天书说着,翘起二郎腿,手肘搭在腿上,一手托腮,看着江山。“在这虚无世界里永生不死多好啊,何必非要打破虚无呢?”说罢,忽然眨了一下眼睛,笑眯眯的说道,“你变成女孩儿,咱们做个伴侣,在这里永生不死的享乐,不好吗?”
江山哑然片刻,忽然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他下了床,蹲下来系着鞋带,头也不抬的说道,“不如你变成女孩儿,我比较喜欢做男人。”
天书想也没想的回道,“也行啊,我随意。”
江山系好了鞋带,摸出一根烟,想了一想,递给天书。
天书摆了摆手,“谢谢,我不抽烟。”
江山兀自点上烟,吸一口,隔着烟雾,看着天书。“二百多次了,为什么你忽然冒出来?”
天书摊手道,“没办法啊,你都绝望到不敢随便继续重置虚无了,我得出来给你点儿希望才好嘛。不然,我还怎么过永生不死的神仙日子呢?”
江山沉默良久,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反应迟钝的年轻人。他琢磨着天书的话,又想起了那个自己变成虚无的梦境。片刻,讪讪一笑,江山说道,“我懂了。你自己,无**回——嗯,就是你说的重置虚无。一旦这虚无世界崩溃,你自己也就……死了。”
“是啊,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天书说着,忽然站起身来,朝着江山走过来。在这短暂的过程里,他的身体竟然陡然发生变化,在江山身边紧挨着他坐下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漂亮女孩儿。抬起手臂搭在江山肩膀上,天书对着江山的耳朵吹气,“考虑下?”
江山竟是开始面红耳热。
他惊讶的发现,久经沙场、见惯风浪的自己,竟然会轻易的动情。
这很不正常!
江山一把推开天书,站起身来,斜了她一眼。看着她千娇百媚的模样,感觉呼吸有些不畅。深吸一口气,江山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忽然想起了金规铁律中的第三条金规:天书勿近!
迟疑了一下,江山说道:“走啊,出去透透气。”
不等天书回话,江山便快步走出了宿舍。
一直走出了很远,亢奋的情绪才恢复如常。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重新变回男生模样,正不急不缓的朝着自己走来的天书,江山心底竟是多了一分失落。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他竟是有些想念天书女孩儿的模样。
心中惊讶的同时,江山又想起了天书刚才的话。
没错,他的出现,确实又给几近绝望的自己带来了新的希望!
即便这分希望看起来依然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