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飘散在半空中，把窗边渴了许久的仙人掌染的嫩绿，恍若新生。
雨越来越大，从悄无声息到噼里啪啦的回响，风中的雨点子弹般砸在窗户上，散成水珠沿着窗户滚了下来。
天…好像一下子暗了下来，浓重的云层遮挡住光线，仿佛夜幕已然降临。
刺眼的光亮闪过，震耳的雷鸣接踵而至，晴了许久的天似乎要在今天宣泄掉积攒已久的愤怒，来的突然，却声势浩大。
下课的铃响在雷声下小的有些不起眼，今天是他们待在学校里的最后一天，临考前的最后一天便不再统一复习。
班主任叮嘱完居家复习的要点后离开了教室，高三临毕通常会借着今天下午的空挡在教室举办活动，也算是离别聚会，为了缅怀即将结束的高中生活。
可这场大雨来的有些突然，顶替了本该从楼顶撒下的书页，聚会的计划就此泡汤，他们就只能仓惶的收拾好东西离开，只余下一句寒酸的再见，作为最后的道别。
苏语看着窗外瓢泼大雨，犯了愁，天气预报分明说是晴天，他没有带伞，如果仔细回忆，他也许会记起前世这一天也是下了大雨，但无非就是淋了一场雨，他没有太放在心上，以至于现在又忘了。
算了，苏语打算淋雨先回去，书先放在学校，明天再来拿也不迟。
“你没带伞淋雨走？”陈凯临走前问了问苏语，“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淋场雨而已，这里到公交站不远。”
“那行吧，我就先走了，考场见吧。”
陈凯和苏语分到了同一所学校的考场，他拍了拍苏语的肩膀，先一步走进了雨幕。
苏语站在教学楼的门口依旧没走，也有很多人等在楼梯口，似乎都在等雨停，可他记得，这雨…一直下到了晚上也没有停。
潮湿的雨水把楼梯口不大的空隙弄得潮湿，每个人都惦记着早点回家，脚下的泥土混着雨水，把地面弄得泥泞不堪。
他眼角的余光越过拥挤的人群，望见了夏千歌那有些轻柔的身影撑着伞走了出来。
然而一些意外的事情却发生了，当着苏语的面，就像是运行了千万遍的程序忽然出现了BUG，得到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答案。
夏千歌的确走出了人群，却不是向着门外，而是往苏语这边走了过来。
“要一起么？”
女孩撑着伞，默默地走到了苏语的身边。
大厅里的人很多，算不上多么引人注意的举动，却因为那个人是夏千歌而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后果，四周的视线很快都汇聚到了两人的身上，苏语愣在那里，背后被众人的目光看得灼热。
夏千歌从不会当着太多人的面和哪个异性有太多的接触，或许会有意外，但那个人是谁也好，一定不会是苏语。
他俩是挨得很近的前后桌，有一段时间班上更是盛传苏语暗恋夏千歌的八卦，尽管夏千歌看起来丝毫不在乎那样的谣言，但两人的关系还是变得有些冷落，自那以后，夏千歌便很少会当着人多的时候和他搭话了。
没多久，谣言很快不攻自破，但两人同框时，还是会惹来许多暧昧的目光，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夏千歌撑着伞走到他面前，问他要不要同乘一把伞离开。
毕业时解开的束缚总会让心中压抑的情感得到释放，按耐不住心里的爱恋，做出一些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的举动似乎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场上其他的同学大多抱着类似的想法。
可夏千歌恍若没有看见周遭的视线，她幽暗的眸子盯着苏语，似乎是在等他的答案，她看起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那抹常挂在嘴角的笑，不见了。
“以后…我们就见不着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从天上落下的闪电，粗暴地刺激着苏语紧绷的神经，他的指节被握的发白，四周那些窃窃私语像是在他身边凝成了堵堵高墙，将他禁锢。
可苏语还是上前一步，他接过了夏千歌手里的伞，“那就一起走吧。”
……
雨很大，呼啸的狂风给予了雨滴巨大的动能，击打在身上，留有沉闷的痛感。
苏语撑着伞，他顶着猛烈的风破开前路，他的手骨绷得很紧，身子像是一颗挺拔昂首的白杨，抵挡着风雨的进攻。
雨水冰凉，他的背脊却有着柔软的触感，夏千歌在他身后，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角，两个人贴的很近，体温混着呼吸交融在一起，像是末日下仅剩的幸存者，凑在一起抱团取暖。
身后的视线越过重重雨幕，他们从没觉得那一刻两个人看起来能那样合适，仿佛本就该在一起。
夏千歌做了阳明高中三年的校花，是开在悬崖峭壁上的高岭之花，耀眼的让人不敢多看，他们远远的观着，多少爱慕也只能藏在心底。
他们本觉得，苏语应该和他们一样，少年脸还青涩，又不善打扮，混在人群里平凡的像是一缕草芥。
可现在呢…或许有一个人能配得上夏千歌，那就该是苏语才对。
……
“还好吧？”
苏语抖落了头发上挂着的雨水，尽管有伞，但依旧还是挡不住那么多风雨，他和夏千歌身上都被打湿了不少，风刮在身上，嗖嗖的冷。
“嗯，我没打湿多少。”
车还没来，两人躲在了车站的庇护下，外面狂风暴雨，可两人之间却透着某些说不出的暧昧。
夏千歌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很轻，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整个人站在那里看起来很病弱，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你想问我什么？”
“为什么…”苏语侧过了视线，和夏千歌的目光在湿冷的空气中交汇，“为什么会是我？”
“你怕他们误会？”
夏千歌没回答苏语的问题，倒是先反问了一句。
“都毕业了，误会也不会怎样，我只是…好奇。”
“因为以后我们就见不着了，至于为什么是你…”
苏语的心脏跳的很快，甚至能感受到胸腔的悸动，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似乎夏千歌说出那个答案后，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因为是朋友啊，别人可不知道我家里的事情，也不会和我偶尔在没人去的公园里偶见，陪我聊天。”
夏千歌缓缓地说着，语气轻快了许多，就连嘴角也微微起了些弧度。
“吓我一跳，感觉你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苏语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谢谢你。”
“嗯？”
“没你我好像也走不过来。”
“我也是，没你的伞，我怕是已经湿透了。”
“在班上忘记说了，高考加油。”
“嗯，加油。”
……
两个人躲在风雨交加的末日里，聊着平日里那些零散的闲暇事情，都没有刻意提起高考志愿或是同学误会这些敏感的话题，一时间竟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两人都藏着心事，岁月静好终究只是假象，嘴角的弧度只不过是粗陋的伎俩，有人的心迹从未变过，疯狂…猛烈，像是这狂风暴雨，仿佛要择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