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按按出来的。”
苏语随口应着，他和陈凯刚刚从身后的网咖出来，今天放学早，陈凯就拉着他玩了两把，虽然家里有电脑，陈凯还是执意要来网吧，非得说这样氛围好一点。
“这样说就没意思了。”陈凯撇撇嘴，“教我两手，那招我还没学会。”
“请客。”苏语招了招手，“一杯奶茶。”
“没钱！考完再说。”
两个人勾搭着肩膀，背后的书包挎在肩上歪歪斜斜的，这样的感觉很熟悉，苏语早已经没了打游戏的心态，却还是来了网吧，摸着满是脏兮兮的鼠标和满是烟灰的键盘和陈凯玩了一下午。
“苏语啊，你家还在这儿吧，过年放假啥的回吗？”
“说不好，反正回来也是一个人，顶多去看看慕青，等她以后上大学了，我指不定就不回了。”
“啊？那我咋办，咱俩兄弟情深你都不回来看我？”
陈凯勾搭着苏语的脖子耍宝，影子在走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老街上拉的很长，他们一直走到路口分开，想着何慕青喜欢的那家奶茶店就在附近，苏语打算买份芒果布丁带回去。
“欸，我突然觉得何慕青也不错，除了脾气坏了点，好像没有哪里不好了。”
苏语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看得陈凯觉着心里有些发毛。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还生气了？”
“她能找到更好的。”
他已经改变了何慕青的未来，不该再插手什么了，何慕青的人生会发生改变，她还能做着以前那高挺着脖颈的白天鹅，人生会有截然不同的轨迹。
“啧啧，不懂你，我走了。”陈凯耸了耸肩膀，朝着另一边车站的方向离开。
去奶茶店的路苏语记得很清楚，有时候上完网他都会顺便替何慕青带些零食，但其实他还有一些想法，重生以后，一直被学业压迫着时间，有些地方一直抽不出机会去看看。
……
公园看起来依旧破烂不堪，许久没有打扫清洁的人照顾过这里，老旧的健身器材上涂满了暗红色的锈迹，以前可能有过色彩的花圃现在已经只剩下满园杂草，低矮的灰色草丛里有黑色的野猫喵呜一声闪身而过，不见踪影。
因为环境不好，这处幽静的公园几乎很少有人来，苏语从奶茶店买完了何慕青爱吃的芒果布丁从这里路过，走公园的小路可以少绕很多路，他以前年纪轻胆子大，倒是不怕这看起来阴森的公园。
沿路的长椅上都是呛鼻的灰尘，苏语望着，一路向前走去，前面有一处园亭，他顺着台阶走了上去，涂着红漆的亭柱被风沙吹的干裂，密布的裂纹顺着柱面延伸到穹顶，时不时有细碎的沙粒落下，整座亭子仿佛摇摇欲坠。
亭子的角落里布满了扯不尽的蛛网，可正中的石制圆桌看起来却很干净，只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看起来与整座公园依旧格格不入。
她…应该有段时间没来了。
苏语思绪拨动，重温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都牵扯着他的神经，心口隐隐作痛。
他和夏千歌的认识，不是在学校，而是某日他从网吧出来后，手里拎着买好的芒果布丁，为了抄近路从公园路过时，他隔着茂密的林叶看见了女孩坐在亭子里低头做题。
她的肌肤似雪，比脖颈间纯白色的耳机线还要干净，柳叶般轻细的淡眉蹙颦缓舒之间牵动着苏语的心绪，那天他愣在那里看了许久，已经不再是悄悄地偷看了，他入了迷，被女孩抬眼的惊鸿瞥见。
他的心脏近乎停跳，然后死死地抽紧，因为他看见了女孩布着血丝的眼眸，眼角晕着淡淡的粉，脸颊上隐约有水线滑过的痕迹。
……
“我是阳明高中的，开学高一。”
“啊？我也是。”
“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沙子进眼睛了。”
后开他常会从这里经过，只为了能够偶遇，多看女孩两眼。
……
过往的思绪被凄凉的喵呜声打断，苏语忽的回头，看着夏千歌站在风里，渐长的秀发飘散，纯色的瞳孔里摇曳着悲伤，苏语记得女孩说过，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回来这儿待一会儿。
“你…还常来这儿啊。”
苏语用微笑掩饰住讶异，他指了指桌上淡淡的灰，“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离考试没多久了，这时候夏千歌应该会在家里复习，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家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夏千歌与苏语擦肩而过，她用纸巾抹掉座位上的灰尘，坐了下去，她还穿着那丑丑的校服，只是披在她身上，依旧好看。
苏语看见夏千歌的时候，她大多穿着校服，高三这个年纪，许多女生早已经偷偷拿着妈妈的化妆品在脸上涂涂抹抹了，学着杂志上那些时尚的衣装打扮着自己，至于校服…早被扔在墙角，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了。
“那天填志愿，你去的是江南吧。”
夏千歌轻轻点了点头，她看着少年站在亭下，身姿挺拔如松，浓重如墨的情绪凝在纯黑的瞳孔里，结成寸寸坚冰。
“嗯，去江南。”
沉默如夕阳般铺开，苏语顿了一会儿，尽管他已然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你家里…还好吗？”
“还好，他们离婚了。”
“离婚…对不起。”
苏语是单亲家庭，他清楚在一个散掉的家里，受伤最大的会是谁。
“没事啊，他们再也吵不了架了，我也不用放学躲在这里来写作业了。”
夏千歌看起来无所谓，至少比以前的苏语要坚强，她望着苏语手里提着的芒果布丁，愣了一会儿。
“你喜欢吃这些甜点吗？”
“我不喜欢，不过有人爱吃，我顺便带点给她。”
“这样啊，原来…一直都是带给她的。”
“什么？”
夏千歌和声音太轻，苏语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你还不回去么？”夏千歌的声音有些冷，又或是起了些晚风的缘故。
“哦，那我走了，天晚了，你也早点回去。”
“嗯。”
苏语离开了公园，只剩下夏千歌一个人坐在层层叠叠的林叶间，身影看起来单薄…落寞。
他忘了一些事情，以前夏千歌让他先回去的时候，他从没有走的如此干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