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吗？”
胸口冷热交替，已然湿透。听闻东潇的哭声渐渐停息，陆乐从兜里掏出一包心相印，递到东潇面前。
“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接过纸巾，东潇先帮陆乐擦去胸口的水痕。可那东西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弄掉的，反而在衣服上留下一堆残渣，越浓越糟糕。
“衣服弄花了。”
“没关系。”陆乐抓住她的手，反手拍掉胸口的纸屑：“那边有卖烤红薯的，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明明还没怎么逛，陆乐却感觉脚像是灌了铅一样。
刚刚东潇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还勒紧他的腰。陆乐不得不保持一个微微后仰的姿势，就差没说一句‘今晚去吃烤肉吧’。
卖白薯的大爷见两人走来，手忙脚乱的推着车子打算开溜，嘴里念叨着：“我就是路过看个热闹，有气别撒我身上啊，当心我躺下。”
“我们买两个红薯。”
“早说啊。”
蜀中盛产这玩意，也算是特产之一，流行的时间比其他地方都要早。真想吃的话，一年四季都有。
陆乐挑了两个红皮白芯的，一边的东潇则摸出了钱包，摸出五块递给大爷。
大爷看看摊位旁边摆放的二维码，弱弱到：“一共六块。算了，五块就五块吧，姑娘请节哀，人总有个生老病死的，没办法的事，看开一点。活的长久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你看我，一把年纪了还得出来赚钱养家。”
东潇目光犀利：“我认识的烤红薯的比你车上的红薯都多，市场价不超过两块，找钱。”
大爷愣了愣神，解释到：“姑娘你说的是城东，这里是城北，商业街，消费水平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我大老远把车蹬来这边卖，幸苦费你总得给一点吧，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不容易啊。”
“我觉得大爷说的有道理。”陆乐把烤好的红薯递给东潇：“城东那边的大爷大妈更多的是图个乐子，搬来城市后闲着没事做，单纯就是逗小孩子玩。”
陆乐记得很清楚，因为他吃红薯从来没给过钱，东潇也没给过。
要问她为什么清楚市场价，当然是因为她卖过，冬天的时候生意很好。
让陆乐更加记忆犹新的，是她给自己烤的红薯，通常只有大拇指大小的一根，发育不良的那种，那都是客人挑完后剩下的。她的摊位还提供去皮服务，去掉一半的红薯皮，让客人有个可以下嘴的地方。
服务和周到。但是，她的目的却是撕下来的红薯皮。
越想越心酸。
陆乐都想帮她把钱付了。
却深知那样做会伤及东潇的自尊。
他本来说的就是自己请客，唉。事已至此，陆乐也只好领情，之后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既然陆乐开口了，东潇也只能按下对一块钱损失的执着。
陆乐说的肯定没错，这是她初中三年总结出来的人生哲理。
两人去到一边花坛，陆乐抽出两张纸巾铺在瓷砖上，捧着红薯坐下，撕开一点表皮放进嘴里，并不太满意。
和城东那种需要在车边等候到直到烤好的模式的不同，这种早已备下，冷了就回炉一遍，追求便宜的纯商业模式烤出来的红薯。不禁少了一份人情味，味道也差了不止一筹。
东潇比较直接，再加上损失了一块钱：“不好吃，还没我自己做的。”
“陆乐，要不我们去城东吧。去那里买点红薯，我自己烤给你吃，也能让爸爸尝尝。烤的糯一点，他也能吃。”
“也好。”
说是逛街，陆乐也不知道怎么个逛法，有个明确的目标当然好。
不过在那之前，得把手里的红薯吃完。
两人都不是浪费粮食的人。
就在两人啃红薯的时候，路人远远向道路边的垃圾桶丢了一个拉罐，砸在垃圾桶盖上，没丢进去。
东潇竖起两只耳朵，仿佛是听到老鹰尖啸的兔子。缩着肩膀，捧住红薯，余光恋恋不舍的看向那个拉罐。
一个拉罐两毛钱，五个就能把损失的一块钱找补回来。二十五个就是五块钱，买红薯钱也回来了。
要是能捡四十个，买红薯的钱也有了。
东潇撇向旁边的陆乐，低头继续啃红薯，压制着自己的本能。
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东潇了，现在的自己是陆染潇，很有钱很有钱的千金小姐，不需要捡瓶子赚外快了。
“你不要吗？”
陆乐看出东潇的纠结，把话题敞开。
“我，我该要吗？我还需要吗？”东潇有些害怕：“陆乐，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势力的人，有钱之后就忘了本？”
“没有啊。”
陆乐认识东潇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捡瓶子了。
毕竟在那之前，她还只是个小学生，就算想帮父亲减轻压力，能做的也很少。
真的有工厂愿意雇佣童工，陆叔也不会同意的。
她只能在学校、在回家路上收集废品，多多少少能换点钱。
为此，她小学就没什么朋友，陆乐算是她第一，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两人一起捡过瓶子，准确的说是陆乐帮她捡。
还好陆乐是个不在意外界眼光的人，不然这也不会存在。
即便如此，陆乐心理对捡瓶子这样的行为也有一定的抵触，奈何直接给钱不合适，也只能如此。
如果她的家庭变得不那么困难，她不再捡瓶子，陆乐是支持的。
“东潇，你现在已经是个高中生，算是半个大人了。”陆乐搜寻着合适的说辞，劝解到：“你的眼光应该放的更长远一些，要想着赚大钱。那些瓶子，就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东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起身去到垃圾桶旁边，对着拉罐一脚踩下，捡起后冲陆乐憨憨一笑：“习惯了。”
说完，将踩扁的拉罐丢进垃圾桶，察觉身上发出异响，掏出手机。
“嗯。啊！哦。”
“怎么了。”
东潇捧着手机，捂住听筒，向陆乐求救到：“管家说有人找我谈生意，几百万的买卖，怎么办？”
东潇的双腿微微颤抖。
刚说要赚大钱，机会就来了。
可是，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万一要是搞砸了，东潇无法想象后果会怎样。
那得捡多少个瓶子才够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