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太阳耐不住初冬的寒冷,早早就沉入在山峰黑色的轮廓下。

在暗色的云霭背面,某种巨大的如同树一般的事物若隐若现。

它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身处任何区域的人都能够在遥远的视线尽头窥见它的存在。

弗里德曼位面的任何人都已经对这样的景象习以为常,就像唯一的太阳和交替出现的月亮一样,它自古以来就以尽头的形式矗立在大陆南方。

尽头灯塔,天际世界树,位面支柱,宇宙之锚......每个不同的国家或种族对它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称呼。

可能因为大公的血管中流淌着的那一半精灵血统,灰塔所属的莱茵公国一般更喜欢将它称为“世界树”。

巨树在黑夜中也会折射出银白色的微光,为任何生物平等的指明方向。

可今天的大雾似乎太浓了一些,即使是这样庞大的事物也在雾气中变成了遥远的阴影。

身穿灰色长袍的男人骑着一匹挂甲的黑马,漫步在满地枯叶的林地上。

在他的身后是排成长列的马队,沉默的随从们安静沉稳的像一株株树木就连那些等高的骏马也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音,与同样死寂的林地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金属甲叶摇晃着互相摩擦的声音, 他们几乎会被认作林地徘徊的鬼魂。

这片区域的所有生物都本能的避开了这支古怪的马队,因为无形的肃杀气氛而畏缩不前。

在沾满水雾而有些潮湿的灰褐色兜帽长袍下,随从们身披着精良的制式锁甲,他们的身材格外健壮,隆起的肌肉几乎填满了长袍下的每个角落,这些随从几乎都是四十岁上下的壮年男性,即使漫步在这样的环境下,骑马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因为疲惫和寒冷而变形。

这样的人不会是普通的随从或者旅人,只有受到过正规且严苛训练的骑士才会表现出这种铁块一般的冷硬气质。

穿林的寒风吹拂起行人的衣摆,制式钢甲采用了毫无装饰的简洁式样,从他们的身上看不出任何能够辨别身份的纹章图案。

林中传来马蹄声,三位同样身披兜帽的骑手从远方归来。

他们的身材相比其他人要更单薄一些,装备也选择了更加轻便的皮甲,像这样的人物一般是队伍中的斥候。

斥候将一直沉甸甸的肮脏布袋抛在首领面前,绑住它的细绳随之松懈暴露出布袋内的容物。

在油腻发黑的布袋里,是一些令人作呕的恶心尸块,血淋淋的圆形的皮肤上长满了发黑的毛发,连接着碎肉的眼球,或者几只还不到半人高的瘦小尸体。

“我们在沼泽方向发现了这些东西。”

首领接过那张染血的头皮,原本的柔顺金发已经在肮脏的血水里沾满泥土与砂砾,难以辨别出本来的样子。

路易斯掀开兜帽,观察着其中一具湿地妖精的尸体,它仿佛经历过某种高温的摧残,身体的大半部分都已碳化裸露出体内发红的内脏。

但在路易斯的眼中,在承受火焰之前这只红帽子就已经死了,唯一且致命的伤口只有它喉咙下的切口,仅仅一刀就干净利落的割开气管断绝了全部生机。

“手法熟练,一个不错的剑士或者杀手。”

路易斯摇摇头,

“这种人并不少见,在离开灰塔的佣兵或者商队的保镖里,至少有十个人能做到。”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路易斯大人,我不会把这些东西带给您看。”

在斥候的示意下,路易斯离开马背。

地面上还躺着另外几只湿地妖精的尸体,它们的死因完全一致,全都是被割开颈部一击致命。从角度和习惯的手法上看,杀死它们的应该都是同一个人。

“嗯?”

路易斯忽然皱眉,他蹲下来用手指伸进切口,终于发现了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这些伤口的形状几乎完全相同但深度却在逐渐加深,最后一具尸体干脆被一剑斩断了颈椎骨,只有后颈残留的部分完整皮肤还粘着它的头颅不至于脱落下来。

“我们在相去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发现了这些东西,死亡的时间几乎相同,很显然这些红帽子遭遇的是同一批人。那些红帽子分别死于弩箭,荆棘,魔法制造的火球,钝器殴打,以及......利器伤害。”

“有些奇怪的是,越是深入沼泽,利器造成的伤口就越深。使用这种武器的人没有因为持续战斗而疲惫,相反,他的力量正在以一个令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增长。如果说最早的一具尸体的伤口还是由一个五级的剑士或者刺客造成的,那他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就已经达到了七级,在纯粹的出刀力量上已经十分接近我了。”

斥候也是一位等级不低的杀手,他以自己的观察得出了这个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结论。

“魔法,斧子,弩箭还有短剑。”

路易斯看着沼泽方向,点了点头。

“我看过卫兵登记的手册,是有一只佣兵小队有着类似的配置。以这些人在纸面上的力量,不该这么顺利的就通过我给予的试炼。”

他用拇指和食指骨节捏住一枚圣徽,对准了眼前的尸体,又用另一只手取出装有圣水的银制容器。

“主的光辉下,恶与不洁的,必将无处遁形。”

圣水化为水雾在周围弥漫,骑士们的周身都散发着淡金色的火光,而相对的与圣水接触的妖精尸体却缠绕着死灰色的烟雾。

“死亡的气息。”

斥候说道。

任何尸体都会存在死亡气息,但在场却没有任何人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因为他们清楚的看见那具被斩断颈骨的尸体上盘踞着漆黑如墨水般的颜色。

“普通的死亡不会产生如此浓郁的亡灵气息,这不属于它......而是它接触过的某个东西。”

路易斯收起圣徽,不安的看向远方。

他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

“诸位,或许在几个小时以前,你们还在质疑我的决定。试炼和灾祸的确会伤害到无辜的羊群......但我相信这是必要的牺牲。”

他的眼睛从那些随从们的身上一一扫过,这些强壮的随从们正是牧鹰人许诺的战士,他们的信仰与忠诚全都毋庸置疑。但在行动之前,仍有不少人对路易斯的极端做法表示反对。

“巨大的邪恶正在阴影中潜伏,在它彻底遁入阴影前,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路易斯看遍了所有人的眼睛,这一次,他没有再看见任何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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