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练剑。
剑还是昨日那把铁剑，人也还是昨天那个人。
可惜的是，泣姑娘没来，看不到如此勤奋的徒弟了。
不可惜的是，有人来了，不过是李长卿。
对上外公那清澈的眼神，洛云有些尴尬，因为他忘了外公之前说过，病好了去找他。
好在李长卿并不是来找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个拿着剑的外孙后，便去找他那便宜女婿了。
李太傅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一条口谕。
洛天义与李颖脸色皆变，下跪接旨。
内容为“北方战事起，伮宼入侵，特派洛亲王，洛天义三日后帅兵镇守北临，立我国威。”
话完李长卿转身，又看了一眼皱着眉的外孙和一脸懵逼的外孙女。
面对谕旨两人都没跪下，一个是不想跪，一个是不知道要跪。
两人身后，绝美的少女正淡雅的笑着，似乎早料到他的到来，只是看着不说话。
李长卿很不舒服，这种感觉他只在那仅有一面之缘的国师身上感受到过。
同样的，一个眼神，一股浑身上下被从里到外看穿的感觉油然而生。
李长卿没有搭话，也没有和女儿叙旧，转身离去。
屋内洛小雨还在呆呆的想着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其余人都面色凝重，包括年老的李叔。
片刻后，小丫头想明白了，一路小跑到父亲身边:“爹！你要出征了？！小雨也要去！”
少女的声音很清澈，将所有人思绪从沉默中拉出。
洛云不发表评价，因为他出生时战乱已经结束，他没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但他觉得这事不对劲。
李颖将女儿身子拉入怀中，组织洛小雨的胡闹，看向丈夫的眼中已满是担忧之色。
唯独洛天义，豪气依在，魏然望着天，打仗？这可比养娃简单多了。
洛王笑着转过头，李长卿的话已在家中传遍，已经有不少老人站在门外。
“伙计们，看来又要你们陪我这把老骨头疯狂一把了。”
粗狂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李叔，莫叔为首，神色毅然，挺直了年迈的身板，标准的军礼示意着他们从未忘记的军魂。
“莫奎，李松江！”
“末将在！”
此时的几位老人已不是以仆自称，而是将。
昔日的回忆脑海浮现，少年时的热血再次涌上心头。
比起叔这个称呼，他们更怀念将军叫他们本名。
“二人听令，告知三军！饮酒别亲，三日后整军城北！”
饮酒别亲，洛王军队出征前的传统，军内不得饮酒这是军纪，告别家人这是人情。
将士出征，九死一生。
军骑归来时，鞍上不见人，马下现亡魂的事太多了。
两日……洛天义有些嫌少。
但军令如山，陛下让你三日走，谁敢拖到五天行？规矩，是军队中最不可忽视的。
“是！”
两声铿锵有力的声音，丝毫不显老态。
在见洛天义点头后，二人沉默的走出洛家大院，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对不起古安，但这个时刻他们真的等的太久了。
李颖担忧地看向自己的丈夫，确认道:“真的要去？能不能和陛下说声？”
此刻的洛天义只是平淡答道:“君无戏言。”
这个词可以代表很多事，能代表拒绝，也能代表他的决心。
……
……
仅半天时间，洛王出征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不少儿童编起了儿歌。
本来热闹的古安城似乎压抑了起来，黑云压城不见阳，而那城内人流之中暗潮也涌动了起来。
随着将士们饮酒言欢，挥泪道别，两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两日，洛云还在练剑，因为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办不到。
纵使在外人面前是嚣张跋扈的洛家公子，但在那如山的军令面前显得有些渺茫，他试图去求墨雪，但被拒绝了。
他又试图去求夏汐凤，但被白衣少女按在了家中。
这是天命。
四个字，如果夏弘毅在这，一定会吼一句，又tm四个字？
论结果洛公子被摁在了家中，赌着气练剑。
期间他的两位老师都来过，李长卿来看女儿的，泣莺来看他的。
当泣老师看着满地落叶与胡乱挥剑的便宜徒弟，她很不满，今日重练。
洛云也很不满，因为他心情不好，但没有反抗，重新练剑。
结果当日下午，洛公子就被外公拉去了钓鱼。
没有人知道李太傅和自己这个外孙说了什么，但洛王夫妇发现，儿子回来变了些。
至于哪里变了，他们说不上，但作为父母的直觉他们感觉到了。
第二日晚，洛云还在院中练剑，因为下午和李长卿钓鱼的缘故今日剑未练完。
时过十几日，他还是没钓上鱼，但是李长卿这回钓了两条，做法也从蒸变成了烧。
小孩子，喜欢吃味道重点的，可风仙道骨的李长卿突然发现个问题，他屋子里没调料。
就当李长卿想让外孙出去买的时候，洛云在他怪异的眼神中，从腰间小袋里掏出了油盐酱醋白砂糖，两根小葱加生姜。
并且以防万一，洛云并未让外公下厨，而是自己动手。
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出锅，李长卿有些惊讶，小尝一口，他头一次觉得其实偶尔做一下其他口味的鱼也不错。
同时他觉得是时候告诉洛云一些事了，毕竟有这手艺，就算把那洛家家底输光了也能偏远郊区当个厨子。
这日，李长卿又说了一些事，而洛云又听了一些事。
今夜，洛云的剑速慢了下来，因为他有些睡不着。
一息两剑，很平稳，也很自然。
一剑，两剑，十剑，百剑，千剑……
而这一挥就是一夜，直到洛王身披战甲走出房门。
新的一天来到，古安城人醒了，只不过不是被鸡叫醒，而是鼓声。
浩瀚的鼓声从城北响彻古安皇城，百鼓争鸣，声声作响。
这是集合的号令，也是出征的警示。
洛天义看着一夜未睡的儿子，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不在家的日子，照顾好你娘和你妹妹。”
洛云有想过和父亲一起出征，但昨日李长卿和他说了，风云将起，洛家不得一日无主。
还是少年模样的洛云同样点了点头，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身上责任好重。
比他上辈子，一辈子加起来的责任都重。
李颖抱着睡眼惺忪的洛小雨也出了门，作为将军家眷他们应该去送将士们一程。
洛王纵身跨上马，院中已少了许多家丁，将士还在等他。
一声驾，马蹄声响，健硕的背影后，李颖似乎看到了当年出征的少年。
清晨有些凉，洛云为母亲和妹妹盖上了披肩。
他们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