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殒命后,张秋生走了,在血衣前方的一片虚无中,骤然浮现出逢白梦的声影,她沉默着低下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血衣,许久之后,叹息一声,她抬手,手指微动,轻轻将挥舞着,血衣的尸首就开始分解,逐渐化作了黑色的光点,向外弥漫,直至最后血衣的尸首完全消散,还是依稀可以看见零星的白色光点掺杂在那些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显眼。

那些洁白的光点在逢白梦手指的牵引下逐渐向她靠拢这,缠绕在她的指尖就像一群悦动的精灵,围绕着篝火起舞,它们慢慢聚拢在一起,相互糅合,最终融入进逢白梦的体内,逢白梦轻舒一口气,抬起脚步向后退去,再次慢慢回到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张秋生没有从窗户,而是老老实实地从门庭走进青楼缓缓步行到顶楼的位置,或许是青楼中的人生鼎沸将张秋生心中的躁郁驱散了一些,让他可以暂时从令人窒息的压力中逃避出来,张秋生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一时激动在狗蛋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以后,才推门而入。

张秋生才刚一进门,就被一股浓郁的酒香包裹在其中,带着温热的气息让张秋生略显疲惫的灵魂得到了短暂的安息,他看向坐在房间内暖炉旁边的李蝶,他正拿着一把摇扇,慢慢悠悠地替暖炉扇风,让暖炉的火苗更旺一些。

上面架着的铜炉被火苗炙烤的微微发黑吗,但是其中的米酒却没有因此被污染一丝甘甜的口味,李蝶抬起头,看见张秋生正在向自己走来,丝毫不觉得意外,也没有惊喜之色,面色如常地说道:

“先生,你要的酒我已经温好了,趁热喝吧。”

“狗蛋啊,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回不来啊?”

“先生说笑了,先生可能会受伤,但绝不会死去,况且对先生来说,激战过后又有什么比得上一卷烟草或是一杯温酒?”

张秋生干笑一声,将残破的白衣脱下扔在一旁,然后在李蝶对面的位置坐下,将反扣的酒杯翻回来,李蝶去过一块干布,抓着酒壶的提手,将张秋生的酒杯斟满,热情伴随着浓郁的酒香,以及米的软糯一起挥发出来,李蝶又将另一个酒杯倒满,却不是自己享用的,而是将其放在窗台上,让微风卷起酒香,也不知吹往何处。

“这是何意?”

张秋生不解,这样岂不是糟蹋了如此一杯佳酿?

“先生说了,今日来此是和老友见面,老友难又聚首时,而小子又是先生的剑童,身为晚辈岂敢不敬一杯酒。”

李蝶目色淡然,平静地述说着,同时手又为张秋生将酒杯斟满。

“哎,想知道他是谁吗?”

“先生想说,我就想知道。”

张秋生将米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手盖在杯沿上,阻止了李蝶继续为自己倒酒的动作,他望着远方,目光如一只雄鹰般,跨越了雄山峻岭,跨越了时空,回到了小时候的生活的那个山清水秀的村庄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一声长叹,张秋生点起烟草,说起了从前的故事。

“我小时候,和老魏是镇上最不老实的孩子,总是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在村子里为非作歹,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指向就是...”

话至此处,张秋生微微一顿,拿烟的手有些颤动,但很快又平息下来。

“我们都要成为大侠。”

“但两个乡野粗夫又会什么武功?很快我们就为自己的年上轻狂付出了代价,被一伙盗窃团伙吊在房梁上抽打,记在快要被打死的时候,我们被人救了,是一个剑客!”

张秋生的表情变得激动了起来,看来年少时第一次看见梦想时的人物留下的欢喜,即使长大了也依旧会感到雀跃。

“我们被他救下来以后,就求着对方说我们为徒的,对方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剑观,并告诉我们只要在此地坚持每日挥剑一千下,就会说我们为徒。”

“说完这个剑客就走了,也没说会不会有人来督查我们,也没说什么时候是考验通过了,一头雾水的我们只好按照对方的话,一日复一日的开始练剑。”

“但是过去了两月有余,也依旧没见剑客的身影,所以懒惰渐渐在身体里滋生了,但是我迫使着自己继续挥剑,因为我不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为一名剑客的天赋,我所明白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但老魏他...很有天赋,在练习进行到第三个月的时候,他就已经达到了一种‘势’的状态,只要手中有剑就会进入一种专注的状态。”

“我为朋友的天赋而高兴,但背地中仍然因为自己的悟性极差而黯然神伤,在第五个月的时候他回来了,看了一眼我们两个人以后什么也没说,而是从此带着我们云游四方,我们也在此收获了各自的挚爱,并孕有一子。”

张秋生目色深沉,嘴角挂着浅笑,语调也变得舒缓起来,正当李蝶想要询问那为何你们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张秋生的手突然按住了剑柄,满身煞气流淌在身体表面,他怒吼出来:

“天杀的蛮夷将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我们最后到达了一处边境线附近,恰巧遇到了一伙蛮夷的侦查队在屠戮村庄,我们师徒三人怒不可遏,再付出了一些代价之后,将这只十人的队伍斩杀了。”

“但还是有人逃出去了,来了一只蛮夷的百人团,师傅为了保护我们逃走,被乱箭射死,而老魏气不过,越过边关前忙蛮夷国内复仇,却从此音信全无。至于为什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我也不曾知晓。”

说完后,张秋生身上涌动的气息终于稍许停歇,李蝶将他的粗糙,布满茧子的手移开,又为张秋生斟满酒水,张秋生意味深长的看来一眼李蝶,开口说道:

“你不问问我后来去哪了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生现在坐在哪里,以及接下来想要干什么。”

“说的好,所以逃吧,李蝶,逃的越远越好。”

张秋生的话落下帷幕,目光灼灼地盯着李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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