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你已经完成登记了吗？”

“嗯。”

“那好，我们出发吧。”

“出发？去哪里？”

梅洛尼亚的声音平淡且毫无变化：“参观狩猎异化魔。”

漆黑的夜晚，稀疏的星星在空中对望眨着眼睛。梅洛尼亚强硬地拖着日月走到天台高处，这里寒风刺骨，日月不受控制地打着喷嚏。

梅洛尼亚在路上给日月重新科普了一遍异化魔与异化虫的关系。

异化虫诞生自愿望的碎片，它们是一类精神体，本质上即不会死亡。异化虫死亡后会重新变成愿望的碎片，然后在某一天凝聚出一只新的异化虫。所以它们只能被暂时地驱离，而无法彻底消灭。

异化虫是异化魔的初级形态。异化魔诞生自人性黑暗的欲望，是极端愿望的产物。只有人类的欲望才会产生异化魔，因此，异化魔是可以被普通人所观察到的。

由于任何一只异化魔都会危害到异化在普通人世界中的隐蔽地位，狩猎异化魔是一件相当重要的工作。这就是帝国七号组织各个处理小组的日常工作之一，也是我作为实习生应该了解的第一课。

说真的。最近的夜晚非常很冷，日月好想回家。

“布娜，你不冷吗？”

梅洛尼亚带着面具，日月看不到她的表情。实际上不用看也知道，梅洛一定保持着和平常一样的扑克脸。

“不冷。”

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那声音比天台上的风还要冰冷，令人害怕。日月不敢多言，只是蹲在墙角远远地看着梅洛尼亚。

冷风吹得他直打哆嗦，梅洛尼亚则完全不受影响。日月多次承认过梅洛尼亚的美丽，也和青梅竹马塔季扬娜聊过自己的感想。

梅洛尼亚一个人站在灯火通明的楼宇之上，处在黑暗的天空之下，默默发呆。她美丽得如同上帝雕琢的冰雕，透明且虚幻。

她很孤独，这是日月在学校里就意识到的事情。

刚来学校的时候，梅洛尼亚的身边曾聚集了很多人，但是以她的交流方式与待人态度，不出意外地将那群人全部赶走了。

因此，日月每次在学校里遇见梅洛尼亚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

梅洛尼亚是异化者。她的身份就像是动画中的魔法少女，白天乖乖上学，夜晚则会戴上面具运用神奇的魔法从邪恶的怪物手中保护城市。

如果日月看不见异化虫，没见过梅洛尼亚的特殊道具，他恐怕只会把她当作患有深度臆想症的中二病患者。

就在日月看着梅洛尼亚胡思乱想的的时候，她突然招呼少年过去。

“日月，那就是异化魔。”

日月走到梅洛尼亚的身边，接过望远镜，在梅洛尼亚的指示下观察楼宇间的状况。不知为何，街道上漫起淡淡的白雾。那白雾从井盖中升起，在地表蔓延。浓浓白雾盖住街道上的一切，让整条街道看上去仿佛飘在云端。

“这个是什么？”

“组织释放的梦魇瓦斯，管道铺设在城市下水道中。普通人在这个气体中看到、听到的一切都会被当作梦中所见，他们会认为自己在做梦，然后忽略掉大部分的细节与内容。这样就能避免被普通人发现了。”

“我们城市地下还有这种玩意吗？”

“帝国的主要城市里都有铺设。”

“那听上去还真是一个大工程。”

“等下，异化魔要来了。”

在云雾下，楼宇间的阴影中。一只巨大的爪子突然伸出，猛地拍在一旁的墙壁上。利爪嵌入墙壁中，借着粗壮的手臂一节一节地把身体从虚空的黑暗中拽了出来。

很快，一只畸形的怪物出现在日月的视野里。

那怪物的身体比例极不协调，庞大的脑袋下挂着极端萎缩的身体，巨大的胳膊连在那干瘪的身体上，竟然硬生生撑起了巨大脑袋的全部重量。

由于重心不稳，那怪物刚刚从黑暗中爬了出来，巨大的脑袋就摔在地上。随后，它放声大哭，尖锐的哭声痛苦地贯穿空间，震得日月耳鼓生疼。

在短暂的停息间，梅洛尼亚向我解释道：“那个就是异化魔。天然诞生的恶魔婴儿。它刚刚诞生，还没有理解自己的存在。这个哭声并不是在真的在哭，而是用来呼唤同类的鸣叫。如果这附近有其他异化魔听到的话，就会靠近把它吃掉。”

“那它为什么要哭，这不是找死吗？”

“就像是人类小孩从母胎中离开后的第一声啼哭，用来表达它来到了这个世界。每一种生命都有自己的生物本能，异化魔也是如此。所有的异化魔都有趋向融合的意图。不过处理小组的效率很高，这附近已经没有其他的异化魔了。”

梅洛尼亚说着，从自己的手提袋中抽出一杆长杆步枪。走到数米开外趴下架好。

没有过多等待，梅洛尼亚一枪击发。子弹穿云而过，瞬间将怪物击穿。

一时间，怪物的哭声停止，那怪物像气球一样膨胀，然后猛地炸裂。

破碎血肉像雨水落下，鲜红染红了四周的墙壁。虽然日月知道那是一只怪物，这样的场景却依旧让他感到些许不适。

梅洛尼亚已经将枪支收进口袋，纯白的面具上看不到一丝温度。

“那枚子弹是我刚才从同事的手里要来的异化物，用来处理异化魔十分有效。要是放着异化魔不管的话，它会逐渐生长。有的甚至会获得智力，所以有必要在婴儿阶段消灭它们。”

“但是一枪就能解决，未免太简单了吧……”

听到梅洛尼亚说要参观狩猎，日月还以为异化魔是需要很多人才能对付的生物，结果梅洛尼亚一枪就给秒了。只要量产那种子弹，随便一个人都能秒杀这玩意吧。

梅洛尼亚用她淡蓝色的眼睛看着日月，用平静的语气说：“那个异化魔，还没有被解决呢。”

日月用望远镜检查街道，被炸成碎肉的肉块并没有停止活动。那些肉块蠕动着汇聚，稍微大一点的肉块还长出了眼睛和嘴巴，再次发出尖锐的哭声。

哭声此起彼伏，肉块成团地在地上爬行，单单是看着这样的场景就令日月感到恶心。幸亏日月今晚还没吃晚饭，才勉强忍住了呕吐的冲动。

在这样的景象下，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五六个人。他们穿着全身防护服，头上带着全包裹的面具。

其中一个人都背着一个特殊的装置，那个装置连着一根手持长管，看起来像是背负式的吸尘器。其他人手里则拿着形状古怪的匕首，他们分散在街道上，搜寻着每一块尖叫的肉片。

正当日月想看看他们要干什么的时候，梅洛尼亚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该走了。”

“走？现在吗？底下的状况还没有处理完吧。”

对于我的疑问，梅洛尼亚冷冰冰地做出回答。

“异化魔和异化虫一样都是精神体。它们不会死亡，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暴力破坏异化魔的结构，只会让每一块碎片都获得意识。异化魔都有融合为一的趋向，它们会重新汇聚，变成一个新的整体。接下来的工作是把异化魔的碎片逐一封印，但那是后续处理。我今晚只是带你来参观他们的狩猎，之后的内容并不需要你去参观。”

从天台上下来，日月和梅洛尼亚走在街道上。

街道上的车辆不断，五彩的霓虹点亮着繁华的都市。没有任何人知道在隔壁街道中刚刚出现了一只怪物，也没有人看到从旁边漫出来的白雾。所有的一切都在照常运行，包括各种各样的异化虫们。

刚才释放的梦魇白雾消散地很快，仿佛完全不曾出现，但那些白雾也留下些许痕迹。日月注意到街道上有一些人像是梦游一般摇晃着前进，想必他们是不小心吸进梦魇白雾的普通人。

梅洛尼亚沉默地走在日月的前面，她早就把面具收了起来。此刻两人的目的地是临近的车站。

日月看着她头发上的蓝色蝴蝶，试探性地搭话说：“布娜，以后我就要去面对那种怪物吗？”

“如果有需要的话。”

“话说能力需要被引导，那我怎么确认自己的能力呢？”

“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你的能力是什么啊？”

“等我确认过后自然会告诉你的。”

“你的回答好模棱两可啊。”

梅洛尼亚突然停住脚步，日月不可避免地撞了上去。梅洛尼亚娇小的身躯在撞击下微微踉跄。她转过身面对日月，脸色阴沉地可怕。

“请不要在大街上和我聊这种话题，有关异化的内容全都是组织的秘密。没有必要的问题尽量不要在公共场合问我。”

梅洛尼亚生气了吗？日月看不出来，她的语气没有变化，脸色也依旧保持原样。只是夜晚街道的光线流转在她的脸上，光影变化，看起来有那么一丝生气的感觉。

日月微微颤抖着，克服内心的恐惧：“抱歉，我知道了……”

沉默的一路，梅洛尼亚什么也没说，日月也识趣地没向她搭话。

直到小区门口。

“再见。”

分别的路口，梅洛尼亚侧身朝日月挥手道别。

日月站在原地，看着梅洛尼亚离去。梅洛尼亚小小的背影在这夜色之中像泡沫一般虚幻，如此美丽，又如此迷人，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令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