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日月清理完鼻血,和梅洛尼亚坐在商场顶层的板凳上休息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了黄昏。

围栏外,城市的风光一览无余。城市中心的钢铁丛林在夕阳的余晖下染上一层金黄色的轮廓。冷风吹打在日月的脸上,缓解了头脑中些许的晕眩。

在城市的远方,巨大的长蛇再次从土地中竖起,向着天空的方向延伸。平时的这个时间,日月应该会和塔季扬娜在天台上发呆,或者在家里无聊,而现在他却和梅洛尼亚坐在一起。

日月看梅洛尼亚的侧脸,她精致的脸庞美丽动人,完美得像是大师的画。她呆呆地望着远方,发梢在风中舞动。日月完全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梅洛尼亚很单纯,说得过分一点就是有那么一点傻。虽然梅洛尼亚没有直接说明,但日月已经逐渐意识到,她所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姚兰安排的任务。也许真的如姚兰所说的那样,梅洛尼亚没有任何想法。

但一个人要是什么想法都没有,那是不是也太过可怜了一点?

沉默的夕阳下,梅洛尼亚如同小巧透明的泡沫,虚幻、精巧,一碰就碎。

“布娜……”

日月刚准备说些什么打破沉默,梅洛尼亚反而先一步开口了。

“日月,你知道那边的虫子叫什么吗?”

“哪些?你说那些蛇一样的东西?我不知道。”

这个时候日月才突然想起来,梅洛尼亚和他一样都能看到异化虫。按照姚兰的说法,他们都是异化者,而异化者能够使用超能力。那梅洛尼亚有超能力吗?她的能力是什么?日月稍稍感到好奇。

“那是一种名叫界蛇的异化虫,它们平时会藏在土地之下,首尾相连围绕城市。界蛇守护着城市,它们吞噬愿望,避免异化过多堆积。每到黄昏,它们就会像那样站起来,那是它们进食的姿势。连接天地,将愿望的碎片送出这颗星球。等到那些碎片再落回地球上的时候就会变成新的异化。”

异化虫是愿望的碎片,诞生自人的内心。这是姚兰告诉过日月的内容,日月当时对她说的话不屑一顾,但此刻她听着梅洛尼亚平淡地介绍着更多的细节,却丝毫没有怀疑她的想法。

日月从潜意识里认定梅洛尼亚不会开玩笑,也不会骗人。

“那你的那只蝴蝶呢?好像叫什么冰蝶来着?”

“淼淼。”

梅洛尼亚喊了一声她的宠物,那只蓝色的蝴蝶从她的手包里飞了出来。那蝴蝶绕着她的手飞了几圈,最终停在了她的指尖上。黄昏时分,那蓝色翅膀上的金色纹路比平时更加闪耀,光芒流转,日月不禁感叹它的华丽。

“我可以摸一下吗?”

这是日月第一次主动接近异化虫,毕竟常见的异化虫长得都很奇怪。梅洛尼亚的蝴蝶漂亮太多了。

“可以。”

在得到许可后,日月轻轻地用手指拂过蝴蝶的翅膀,一股冰凉的感觉透过指尖穿透全身,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仿佛触电一般将手指移开。

梅洛尼亚介绍道:“淼淼是一只水雾冰翅。入水化雾,出水成蝶。它们依靠生物体温存活,算是比较稀有的异化虫。水雾冰翅并非无害,它们会对触摸的生物造成冻伤,或是让周围的人感到恶寒。通常来说它也不能被人类饲养,但是淼淼……她比较特殊,她是安全的。我将淼淼带在身边,用自己的体温保持她的存在。”

日月想起来第一次和梅洛尼亚交流的那个晚上。淼淼落在他手背上的时候会被些微冻伤,而梅洛尼亚的肌肤摸上去也那么冰凉。从梅洛尼亚身上感受到的,那种被日月误认为恐惧的寒冷,恐怕都是淼淼干的好事。

“淼淼这个名字是你起的?”

“不是,这是姐姐帮我起的名字。”

梅洛尼亚的姐姐叫做凯蒂,是一位笑容开朗又充满活力的女性。在梅洛尼亚家里,日月看过她们的照片。照片中的小凯蒂想把一捧鲜花送给梅洛尼亚,而年幼的梅洛尼亚不停地往女仆艾玛的裙子后面躲藏。

凯蒂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梅洛尼亚的公寓里打扫卫生,她会给梅洛尼亚留言。并在纸条上画画,就是画得不怎么像。如果凯蒂能看到淼淼,意味着她也是异化者喽?

不过先不提这个,日月大概能猜到凯蒂为什么要给梅洛尼亚的水雾冰翅起名淼淼。

“你叫淼淼的时候真的很像猫叫呢。”

“像猫叫?”梅洛尼亚眨着眼睛,呆萌地看着我,“猫叫的拟声是喵吧,上声的淼和阴平的喵完全不一样啊。”

“确实不一样,但是……算了,你还是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日月认为这不是一个合适的话题,梅洛尼亚可能无法理解玩笑的意义。

“话说,你现在鼻子还疼吗?”

梅洛尼亚转向日月,她冰凉的手指触碰少年的鼻尖,突然的接触差点叫日月跌下长椅。梅洛尼亚的脸靠得很近,平稳的呼吸落在日月的脸上,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紧张在日月胸口蔓延。

日月急忙向后退开:“不要突然离我这么近好吗,很吓人的!”

“对不起。”梅洛尼亚面无表情地道歉,她空洞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愧疚的情感,“对不起,我刚才打了你,现在你的鼻子还疼吗?”

日月避开梅洛尼亚的手:“早就不疼了。”

其实梅洛尼亚的那一拳真的是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他的脸到现在都隐隐作痛。如果她再用力一些,日月现在就应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不过,梅洛尼亚此刻的致歉和她的感谢与问候一样,应该都是她礼貌礼节的一部分。

日月认为她根本就不理解道歉的含义,毕竟她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

“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吗?姚兰让你说的?”

“不,是弗莉达。弗莉达不喜欢我打人,她告诉我无故打人是不对的,打了人之后就要说对不起。”

弗莉达是梅洛尼亚的母亲。照片中的弗莉达是一位美丽的贵妇形象,她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假笑。她坐在画幅中央,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目光严肃地看着不住躲藏的梅洛尼亚。

梅洛尼亚直接称呼自己母亲的姓名,这和梅洛尼亚注重礼仪的个性有些不太相符。但日月并不想追究这其中的缘由,梅洛尼亚和她母亲之间的事情和我这个外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想吐槽一点:既然你知道打人是不对的,那一开始就别打我啊!

真麻烦。

忽然,日月的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好主意,既然梅洛尼亚知道要道歉,那他能不能让她做点别的事情呢?

“布娜,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道歉吗?只用一句对不起可不是真正的道歉。”

“真正的道歉?”

梅洛尼亚歪着脑袋呆呆地望着日月。这家伙果然上套了,也许日月真的叫梅洛尼亚做些不一样的事情。

日月忍着笑意:“你要记好,真正的道歉需要把肚皮露出来,一边下腰一边说对不起。”

“这样吗?——对不起。”

梅洛尼亚二话不说,她真的掀起衣服,当场来了一个下腰。动作之快甚至没让日月反应过来,梅洛尼亚未免太好骗了,她一点怀疑也没有,直接就按照我的话语执行了起来。

她对日月的全盘信任然让只打算恶作剧的少年感到了无比的羞愧。日月连忙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不需要我道歉了吗?”

“百分百不需要。”

“不过这种道歉方式是哪里的传统?我从没有了解过。”

“不……那只是我编出来逗你玩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那种习俗。”

梅洛尼亚眨着眼睛说:“那就是说你在骗我咯?”

“可以这么说,但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

“哦,我明白了,开玩笑就是骗人呢。”

“不是,开玩笑和骗人的目的不一样——算了,随便你怎么理解吧。”

梅洛尼亚天真地像是几岁大的孩子,被她的视线盯着,一种愧疚感在胸口升起。日月绝对不会再跟梅洛尼亚开玩笑了,这纯粹是自寻烦恼。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梅洛尼亚看了一眼手表。

“嗯,是该回家了。”

“回家?为什么?接下来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梅洛尼亚呆呆地看着日月,“约会还没有开始呢。”

“啥?”

日月有些不明白:话说我今天跟着梅洛尼亚出来是要干什么来着?好像说是约会。我那之前都在干什么?买了衣服,吃了饭,在私人影院看了两部电影。

这还不是约会吗?!梅洛尼亚脑海中的约会是什么概念?难不成是打算……

姚兰都让梅洛尼亚和日月看爱情动作小电影了,接下来梅洛尼亚完全可能带他去一些超纲的地点。

日月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布娜,接下来我们还要去哪里啊?”

“去哪里?联络站啊,一开始已经告诉你了吧。”

好家伙,一天下来,日月早就把要去联络站的事情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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