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从哪儿开始讲好呢，感觉自己喜欢李萤的过程又长又纠结，中途有处理得好的事情，也有自以为处理得好、但事后又想扇自己两巴掌的事情。”

“就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呗，我们又不是专门为了评判对错。”小黄说（引诱）道，“本质是听故事，各自保守秘密，各自消化，不为了八卦，中途提问想不说可以不说，相当自由……”

“嘛，毕竟我先讲，不然这场谈心一开始就卡壳了，你当然现在没啥压力了。”我自嘲一句，闭眼想了想。

“还得从初一那次怎么看都不靠谱的期中考过，按班级排名调座位开始讲啊……”

后面一想，那也相当于是“缘，妙不可言”了，偏偏我还就吃这套，吃挺死的那种。

不过也好，黄思语说的“想到哪说到哪”，让我能把自己和李萤的关系，往中立、偏我苦情一点的方向说。

倒不是博同情、捏李萤形象的意思，直到现在，或者说从认识李萤这个女生开始，我没有对她怀有任何直接的负面情绪，无论同处一个班级的时候，日常课外的时候，拒绝我告白的时候……

这里说的“直接”，不包括“失落”、“难过”这类正常反应——郁闷而不是“阴郁”，甚至“阴沉”。

“因为她的性格吧……善良，可爱，学习上勤奋努力，长得也漂亮耐看。”我中途插了一句小小的感慨，“我算是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挺理性冷静的人，所以哪怕是在情感问题上多次受挫，我……可以这么说吧，对李萤是没有产生过一时、一丝的怨恨。”

即便我自己心里有数：高中那三年，自己对她的好感，喜欢而不得的那种焦虑……偏偏自己又自号“镜水”，以这作为一个标尺、自律，告诫自己不能冲动，不能伤害——这个根源性的矛盾，卡在我心头的一根刺，是我高中学习受影响的一个很重大的因素，但我同时也明白，影响因子不是只有一个，绝不能把高考相对中考的“滑铁卢”，怪罪到李萤身上。

也讲了我自认为对她而言影响挺大的一两件事：就分文理科给她建议，还有毕业后初中同学聚会，我跟李萤最后一次告白……

“毕业后都是回家拿手机发信息表白……怎么肥死小老弟？”黄思语调侃道，“碰到李萤好像你的胆气就泄了好多？偏偏还在奇怪的时间点鼓起勇气。”

“而且你说的是‘可能对李萤影响大’？我不太能懂……”

我其实没有完全正面地回答黄思语这句发问：“那次班级聚餐，我如果在吃饭时再次表白，其实跟毕业返校，理论上是见大家集体最后一面的时候，跟心水的人告白，性质是类似的……”

借人多起哄，女生通常性子也内敛、羞涩一点，可能半推半就地就能点头应下——但这本身我也很不喜这种方式。

如果反驳我“为自己的不坦率找借口”，那我也不做申辩……

“感觉是利用环境压力，有逼迫的意思，我不愿意这样去表白，那样成功与否对我而言反倒是次要的了。”我说明道。

“至于胆小，我对这种事情本来就有畏首畏尾患得患失的意思，说不清利弊问题……至于对她有额外影响，是指后面我们的一段对话吧。”

对我自己是释怀、放下，李萤也应该能听出我这层意思——也是让她放下我对她“纠缠”的苦恼，在大学能卸下一重负担，去迎接全新的四年象牙塔生活……

“嘛，我对待男女恋情的态度、处理方式，还有中学的大环境，也许从我对李萤产生好感开始，这份感情就注定不能以男女恋情定性，但我像之前思修课上自述的那样，很感谢她没有用‘恋人做不成，朋友也只是说说而已’的实际操作来应对我……”

不然那真就要破防、生恨了：喜欢一个人五年了，还是在中学时代，人人所谓青春最美好的时光，到最后给你来一手形同陌路，让你哪怕回想起与她相处的经历，心窝都有阵痛，那是狠毒的。

像是应和我想表达的情感，晚风掠过湖面，带上湖水看上就阴冷的寒意，加上风速又快，我都能感觉到风渗进衣物的缝隙，刺激着皮肤，那就更别说小黄了，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手是快速搓着另一边的手臂，还小打一个喷嚏，

“你看我这人……所以当年我不怎么讨女生喜欢，现在也没好多少。”我自嘲一句，脱下外套，递给黄思语。

“穿上吧，虽然还是会渗点风进来，多少比单件短袖暖和一些。”

黄思语语气也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夜游江大还比你多，应该想到晚上风大的……你那样还好吗。”

“我贴肉是长袖，加上我是男生，应该问题不大。”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想着自己还有鼻炎，等下万一一个喷嚏没忍住，开始了就不能想停就停的……

轮到小黄讲的时候，我时不时吸鼻子、擤鼻涕……啊，我平时没有包里、衣服口袋里带包纸巾的习惯，晚上小黄也没带背包，刚才打个喷嚏也没见她有翻口袋的动作。

到时候她讲话总被我吸鼻子的忽高忽低的响声介入，气氛得多尴尬啊！

穿上我的外套，拉上拉链，我181的个头，身形不算雄壮，但起码不算弱不禁风，我合身的外衣穿在比我矮20多公分、娇小玲珑的小黄身上……虽然曲线是被基本遮完了，但反向地又把可爱元素放大了，的确让我心头一突。

“合着我是真就网上喜欢性感，现实偏向性格、身材萌萌哒？”

轻声道句谢谢，小黄也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大一上学期，你喜欢芦夏恬是真的吗……觉得敏感的话可以不说。”

应该说是……不会觉得很意外吧，我也没认为是我们608寝室的其他三人大嘴巴传开的。单身节和化工三班的联谊，还有为了迎新晚会的日常排练，我们都在其中……虽然大家嘴上不多说，一是没有官宣，二要给我这个班长一分面子，但不代表心里不会想。

“也不至于说敏感……可能是那个大暑假想好了，彻底把对李萤的好感转成友情，但你听了前面我讲过的一些事，你也能明白，我对感情不是那种当断则断的人……跟星座性格挺不像的是吧？”我嘴角扯了扯，小cue一下同是天蝎的属性。

小黄点点头，我继续讲道：“可能我的大男子主义在这时候才会突出一点吧，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不甘，想证明自己不是非她李萤不可，是有赌气的成分在那次决定里面。”

用我的话讲，这挺不“镜水”的：你憋了一股劲，但你要是真的成功脱单了，你会因为那层原因——用秀恩爱的方式“告诉”李萤，自己能找到女朋友——去发空间动态、发票圈吗？

都会觉得很傻很蠢……

“所以上学期在女生中跟芦总走得挺近，当时也没有瞻前顾后想很多问题，想着就芦总吧，追到她可以证明自己，但更多因素只是觉得她漂亮。”我半迷着眼，下意识摇摇头。

“后面才会想到，成为同学的时间都短，别说更进一步的男女朋友了……我之前对芦总有好感，起码一半是自己赌气，而和她成朋友，相处一段时间，发现她在家乡已经有了男票，我才有意疏远和她的距离。”

“感觉我在反复横跳是吧？有没有我自作多情的意思？”我像是半问黄思语半自嘲地说了这一句，其实自己现在头脑很清醒（不是风吹的……），心知肚明自己模糊了很多事情，虽然对于善恶曲直这种大方向的问题上，我没有扭曲变形，但就人物形象来看，我……确实给寄几开了一重“美颜”。

多少有点不习惯……（撒谎的歉疚感？）

小黄摇摇头，简单安慰一句：“镜水会找到心灵相通的女票的。”停顿几秒，也没有耍赖着说“天气不好风挺大，这次就算了，不说我的了，快快回寝躺被几……”

感觉我先前那手借衣服还是很加分的，虽然从我出借外套开始，老天爷似乎就对我不甚友好——起风的频率，风的力度，都要比前半段更凶猛。

不过为了听她的故事，我肯定得发挥“镜水”的素质，波澜不惊。不然把状态说出口，小黄顺势来一句：“那我们走？”

哦豁，血亏……

“唔，所以轮到我了是吧？”黄思语清了清嗓子，思考片刻，和我的陈述逻辑其实是反转的：我是主讲和李萤的几件事情，事件其中有次要关键的同学、老师等人物，就连带着介绍一下；小黄则是主要讲了家庭成员，虽然额外附带了师生的职业关系，而且还不止一人，但……她此时给我的感觉是柔顺、温润，细节上都没有透露半点对爸妈家人的不悦。

之前的闲言碎语中，我还记得她的母亲对她日常的管教还是挺严格的，学习也好生活习惯也好，黄思语亲口说过，虽然没有展开了讲，只是点一下，但还是能感觉到一大家子人的温馨、和气的氛围……

是的，我不知道小黄有没有注意到，我刚才很少提到我家人，高中时期是我和老妈关系最僵硬的一段，而老爸，虽然聊兴趣爱好方面还挺契合的，我的确也很少见他发脾气：打骂就没有，生气了也是皱着眉头语气重一点，但在学生浸泡着的学业中，他对我的关注度，也确实没有老妈来得多。

所以细想一下，其实还挺微妙的？不过现在是小黄的时间，我……应该说是真诚地讲了一句：“你有一个美好温馨的家，听得出来，你在讲述的时候，语气很放松。”

倒不是两相比较觉得她幸福我咋咋的事儿……“这种旁观者角度共情，只能用“真好”来表达了。”我心里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