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审判者和阿芙乐尔,阿列克谢很明显地松了口气。他一路小跑过来,先是仔细看了看轮椅上的阿芙乐尔,确认她没受伤后,这才转向审判者:

“看到家里那副样子可真吓坏我了。是您救了阿芙乐尔吗?请问发生了什么?”

“就和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幻魔。不过这次事情稍微有点复杂……好在已经基本解决了。不管怎么说,先送阿芙乐尔回房休息吧,房间的话,我尽可能帮你修一下。”

“不用不用!”阿列克谢连忙谢绝审判者的好意,“这种事怎么能麻烦您呢!您救了阿芙乐尔一次,我们已经很感激了!阿芙乐尔,有好好谢过先生了吗?”

阿芙乐尔轻蔑地哼了一声,独自摇着轮椅往楼内去。

她在审判者的游说下暂时放下了轻生的念头,但这并不代表她和阿列克谢的关系变好了。相反,阿列克谢在审判者面前那卑微的样子,让阿芙乐尔感到厌恶,莫名就把对审判者的怒火全部转移到了阿列克谢的身上。

阿列克谢苦笑一下,摇头道:“唉,这孩子……希望您不要见怪,她只是太久没和人交流,有些忘记了礼貌。”

“比起这个,你先解释下今晚吧,”审判者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昨天我不是和你说过幻魔的事了吗?为什么还这么晚回来?难道你真的不在乎自己女儿的死活?”

阿列克谢当即激动得满脸通红:“您这是什么话!我爱阿芙乐尔胜过一切!但是伊斯塔莉总工亲口要求我加班,再说,您不是和阿芙乐尔在一起嘛……”

“我可不是你家的免费保镖。”

“哈哈,当然当然,我怎么配呢。”阿列克谢忙不迭地赔不是。

“你刚说伊斯塔莉?她又在搞什么?让你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伊斯塔莉总工她,住院了……”

“什么?!”

审判者一把揪住阿列克谢的衣领,后者急忙高举双手。

“怎么回事!”

“呃……据说是检查铭器仓库的时候遭到了自称审判者的暴徒的袭击……不过您放心,她没有受什么重伤,估计住院观察几天就可以了。”

[铭器仓库?审判者?那家伙该不会……]

见审判者眉头紧锁,阿列克谢小心翼翼地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包袱,举到审判者眼前。

包袱很粗糙,甚至说压根就是一块破布。仔细一看,那布竟然是伊斯塔莉外套的一部分!

审判者放开阿列克谢,迟疑地打开包袱。

心中的预感成立了。包袱之中,静静躺着四枚古朴的钢钉,以及一枚科技感十足的仿制圣钉。

是自己专属的铭器!如果那晚圣钉在手,落荒而逃的,可能就是拉兹瓦尔和八名炽天使了!

受伤之后,审判者的战斗力已大不如从前。但如果有了铭器“四象”的补足,至少单个炽天使已不是对手,面对拉兹瓦尔也有一战之力!

伊斯塔莉选择在这个时候,不惜用苦肉计也要把圣钉交到审判者手上。所以说,“那件事”是已经有结果了吧。

仿佛看穿了审判者的心思,阿列克谢低声对他说:“您让我调查的事情,也已经完成了。一个月前,确实有一艘凡尔赛提斯家的私家空艇在高卢城停泊,早上抵达,下午返航,注册驾驶员是凡尔赛提斯祖宅的安保队长——”

阿列克谢顿了顿,补充道:“据说是个使用西洋剑(为了浅显易懂我就不新造名词了,理解是那种细长的决斗用剑就好)的剑术大师。”

审判者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将圣钉连同碎布片紧紧攥住,置于胸前;闭上眼睛,耳边仿佛响起了伊斯塔莉的声音:战斗吧,目标,凡尔赛提斯!!

楼道口,被楼梯挡住的阿芙乐尔等得不耐烦了,远远的对两个男人喊道:“喂——你们是打算等我自己爬上去吗?”

“阿芙乐尔,怎么能这么对先生说话!”阿列克谢训斥道。

被审判者粗暴对待了一晚上的阿芙乐尔正窝着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一听阿列克谢这么说,立马反唇相讥道:“怎么?我得像你一样奴颜婢膝才合礼仪吗?”

“唉,这孩子!哦,先生,您可千万不要在意!”

审判者倒是没有在意。他在拿到圣钉的那一刻,本想直接杀到凡尔赛提斯家把莉丝揪出来的,但转念一想,凡尔赛提斯家祖宅在另一座悬空城,自己这大半夜的没有交通工具,是过不去的——所以他决定今晚先留下。而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压根没有听到阿芙乐尔在说什么。

现在,他的注意力被阿列克谢所吸引。

灯光,在不知不觉间暗了许多,阴魂不散的幻魔又在暗处蠢蠢欲动。

可是为什么呢?阿列克谢的出现让阿芙乐尔变得更想死了?她有那么讨厌自己的父亲吗?按照审判者的理解,阿芙乐尔的心结源自于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母亲之死的愧疚,阿列克谢令人失望的表现只是次要因素而已,不应该成为催化幻魔生成的关键点啊?

一愣的功夫,阿列克谢和阿芙乐尔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看得出两人原本的心情都很差,这么一吵更是火上浇油……阿芙乐尔痛斥父亲根本不在乎自己,说什么既然不关心,当初不如选择救母亲而让自己安详地离世;阿列克谢则一个劲训斥女儿不懂事、无理取闹。

随着家庭伦理闹剧的进行,周围的光变得更加黯淡,但气头上的两人谁都没有发觉。审判者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发现那黑暗的源头,竟然是阿列克谢而非阿芙乐尔!

难道想杀死阿芙乐尔的,竟然是阿列克谢?!这怎么可能!之前聊天时阿列克谢那真诚的神情和语气,证明他是真的很爱自己女儿,怎么可能想要杀她呢?如果这都能演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没几个人能相信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审判者听见阿列克谢失控地大吼:“我怎么会不爱你?我已经把一切都给了你们娘俩!要不是你,我干什么养活不了自己?你以为我愿意每天累死累活地工作、卑躬屈膝地挨骂?!你知道你的治疗要花多少积分吗?你知道你的那些破书要花多少积分吗?我把所有的积蓄都砸在你身上,你为什么甚至不愿意相信我爱你呢!呃啊,我,我……”

阿列克谢痛苦地捂住头,黑色的浓雾从他身上冒出来,前所未见的巨大幻魔自浓雾中显现。

与袭击阿芙乐尔的幻魔一样,巨大幻魔同样没有脸,却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大嘴。五米长的纤瘦身躯,在还未完全消失的暗光下隐约可见;幻魔已不再惧怕光明,也不再躲避阿列克谢。

审判者这才想起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如果说这只幻魔代表了阿芙乐尔见不得光的阴暗想法,为什么阿列克谢一出现它就会消失呢?答案原来很简单,阿列克谢,才是这只幻魔的主人。

为了女儿拼命工作的社畜,却得不到女儿一丝丝的理解,甚至还要因舍弃妻子的那个痛苦决定遭到女儿怨恨。

巨大的压力下,阿列克谢在不知不觉间萌生了结束这一切的念头:结束女儿的痛苦,结束自己的操劳,结束这悲惨的生活——于是幻魔应念而生。

但是,对女儿深沉的爱压制了这一扭曲的祈愿,为幻魔附加了“惧光”的弱点。也正是因此,阿芙乐尔得意凭借一把小手电苟活如此之久。

真相大白。之前的推断,真是错的离谱啊。

幻魔用枯瘦的前肢一把抓住阿列克谢,正往嘴里送。阿芙乐尔吓得尖叫不已。

一旦幻魔吞噬了阿列克谢,它便完成了融合,有进化成A级幻魔的潜力。审判者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掺和这种烂事。”

一道凌厉的风刃,自他手中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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