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表,下午五点钟。伸了一下懒腰,把桌上的办公物品收拾了一下,背上公文包,准备回家。

在这个公司干了不久了,大概有两年半吧,我没有加班的习惯,虽然老板说加班的工资诱人。但是我觉得没那个必要,虽然手头不富裕,但确实不想跟自己的身体作对。

五点钟的大街上真热闹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些走不完的车辆,仿佛如一阵阵冷风一般,吹去了人们对未来的憧憬,给人们带来了无奈与叹息。街上的人很多,却感觉不到温度,人们面无表情。盯着手机,等着公交,或坐在地铁站旁,相隔很近,却无一言一语,行色匆匆。

可能你永远不知道,现在正坐在离你不到一厘米的那位陌生人想的是什么,也可能这是你们一辈子唯一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可能是你们第一次偶然的相遇,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大城市的忙碌与繁华,分割了我们太多,我们已经变得没有精力去管那些事情了,与我何干呢?也不想去管了。

我没有坐公交车的习惯,一方面是觉得:花那五块冤枉钱有点吃亏,另一方面,我也不是很喜欢跟一堆人挤到一起,自己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几步路也可以当作锻炼。

朋友们都说我身材保养的好,不像他们,一毕业就个个啤酒肚挺着。

我笑了笑:

/那是因为我穷啊,没有像你们一样,整天过得那么安逸。

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被一阵叫声打断了思路。

/小子,终于回家了,抽烟吗?

我抬头看去,是他,正坐在离我不到五米的地方,他叫大张,我们习惯称呼他为张哥。自打我有记忆以来,他就在这里了。他穿着邋遢,面容憔悴,胡须都不知道留到哪里去了,他目光无神,但毫不在乎,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蹲在街边,抽烟喝酒。

用长辈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没法出人头地的那种。以前我妈总是说,你如果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像那个流氓张一样,在那里混吃等死吧!那时候我们还小。读小学时对张哥还是有些怕,他一副大人的模样,面露横肉,腰间还别着两把刀,那时候我们见了他就跑。他总会在后面呵斥:

/跑什么,吃你的肉吗?一群傻子!

后来读了初中,也到了叛逆期,渐渐的理解了他,便开始跟他有话说了。那时候,我和几个兄弟蹲在他旁边,听他讲一些故事,他总会滔滔不绝:

/我看你们真是没种,我像你们那么大的时候,早拉着兄弟们去干架了,三水桥边,晴湖那边……谁不知道我的名号?

他醉醺醺的,也不知道是说梦话,还是说醉话。但那时候觉得他讲话就是好听,而且还会给我们发烟。我们是买不起烟的,如果让长辈逮到,那非断几条骨头不可。抽烟是大人的事,在他们看来,小孩子抽烟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张哥可不这样想:

/抽烟,我抽烟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人家说什么就什么吗?嗨,看看你们这样!

初中三年的时光过得很快。依然记得我的初中生涯是在张哥讲的故事和他给的烟中度过的。

高中我就没在这了,去了外地一个学校,然后像所有普通的人一样,再读个几年书就出来工作了。很幸运,我的第一份工作回到了家这边。家乡这几年建设的很快,那些落后的设施建筑全都被推平了,换上了高楼大厦,现代化步行街,总之看起来欣欣向荣。

我很高兴,终于不用被别人说是从山沟里走出来的了,但又感到一阵失落,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失去的很多,是什么呢?我一直想不通,于是叫来几个朋友吃饭,以前玩的挺好的,吃饭的时候大家也多了一份拘谨。

/啊,李哥啊,最近好吧?听说都当老板了。

/不好不好,资金这边搞不齐!

/哎,对了,你家不是做化肥厂的吗?那你帮兄弟我推荐个关系呗!

/这个,最近他们有点忙,过一段时间吧,过一段时间,现在不方便……

酒桌上大家寒暄,与其说寒暄,不如说是交易。我听不下去,就推辞肚子痛走了,临走前把帐结了,以免被别人戳脊梁骨。

要说唯一不变的,就是张哥吧,我在街角又碰到了他,还是以前那个地方,虽然老房子已经不在了,但是张哥好像就是那不动的建筑,一直在那里。

/喂,小子,是你,都长这么大了!

/哦,是啊,张哥,好久不见!

/客气什么?来,抽烟!

我接过了烟。

/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问我,

/还行……

我坐了下来。

/你呢?

/我,我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吗?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他大口大口的吸着烟,然后吐出来。

/张哥,我发现家乡变化很大啊!

/那可不。我跟你说,烟都涨价了,什么都贵啦,你们好啊,有工作,我是越来越活不起啦!

他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张哥那熟悉的语气,我仿佛回到了以前,那时候我们天真无邪,这种感觉真好。我有时候会这样想。

/小子,愣着干嘛?想什么呢?

张哥在旁边呵斥。

/哦,没有,张哥,想起了公司的事务。

/忙啊你们!不像我一样。

他笑着,咳嗽了几下。

/张哥,有烟吗?给我来一根。

/烟管够,烟酒不分家,拿去!

/谢张哥。

/这么客气干什么,以前也没见得你有多礼貌,见着我就跑,我又不是鬼,怕什么?

/是啊,张哥,一切都变了,在老家这边呢,还是只有你,最让我觉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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